天剛剛亮,天色還有些陰郁。
青蠱門后宅的書房里,一片死寂。
莫問天臉色陰沉的看著擔架上神色痛苦的莫毒虎,眼神猙獰。身旁的其他人則全部是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同樣沉默起來。
“所以,他就這么廢了?”
一旁的年邁醫(yī)師嘆了口氣,無奈搖搖頭:“靈種損毀,本命蠱蟲隕滅,如今能吊住這一條命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以老朽現(xiàn)在的水準,想要讓大少爺恢復,恐怕無能為力。”
“我知道了?!?p> 莫問天臉色陰沉揮了揮手,身后立時有青衣仆人快步走了出來,送那年邁醫(yī)師離開,同時也有人抬起莫毒虎送入療養(yǎng)的房間。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莫問天沉悶的嘆了口氣,才剛剛贏得戰(zhàn)爭的喜悅也因此消散了幾分:“所以,事情的經(jīng)過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成了這個樣子?”
“是噬心鬼。”
老人身后的陰影里,莫森臉色同樣有些難看的走了出來:“大公子中了噬心鬼的埋伏,等我們收到救援信號的時候,就已經(jīng)晚了?!?p> “所以是那個廢物追人不成反而被人設計了?”
老人的聲音莫名的冷淡了下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你把老二的事和他說了?”
“小人不敢。”莫森連忙答道:“一切遵從您的吩咐,讓大少爺安心做自己的事。”
“找人把他治好吧,畢竟這么些年了,還有些用?!?p> 老人頭疼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等這次青蠱迷藏開始后,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東西讓他恢復過來吧,另外......”
老人聲音一頓,神色稍許柔和:“告訴莫晨,讓他好好輔佐老二吧,青蠱門,還是需要一個聰明的接班人?!?p> 莫森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急忙低下頭,應承道:“小的明白了?!?p> ......
同一時間。
烏鴉社,躺在病床上休息的許經(jīng)年身軀忽然顫抖起來。
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身體。
他的四肢明明沒有用力,可是他的身體卻詭異的漂浮起來。
仿若被厲鬼上身。
他明明依舊在熟睡,可瞳孔卻莫名的睜開,露出了黑色的光芒。
大量的靈炁波動起來,像是沸騰的水壺,細微的嗡鳴聲在他體內沉悶響動。
仿佛在和天地間的什么東西產(chǎn)生共鳴。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透明漣漪圍著許經(jīng)年的身邊開始向四周擴散,
緊接著,許經(jīng)年身上發(fā)生了莫名的變化。
他的頭發(fā)莫名的變得細長。
他的皮膚變得更加白皙柔嫩。
隨著少年酣睡發(fā)出的呼吸聲,銀色的光芒順著的他心臟如蛛網(wǎng)一般向四周擴散,順著他的血管在肆意流淌,轉瞬間,就形成了溪流般的形態(tài)。
然后,幽綠色亮起。
越來越多的幽綠色神秘符文在銀芒中閃耀,宛若銀河里撲朔的星。
忽然!
房間外有腳步聲響起,一切異像于瞬間消失不見。
懸浮在半空中的少年一下子摔到床上,猛地驚醒。
那感覺就像是從夢魘中驚醒一般。
他睜開眼,只感覺心中一時間說不出的復雜。
事實上,許經(jīng)年并不知道在做夢的時候,自己的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卻不妨礙他觀察夢中的記憶,并對夢中看到的東西產(chǎn)生無法壓抑的震驚感。
那簡直太嚇人了好么?
白帝帝國,一個滅亡了至少將近千年的古老帝國,甚至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名出云,被三大王國擠兌的只剩下一個城市的“彈丸之地”。
身為白帝帝國的公主,也就是說,那個景琉璃或者景羅剎至少是千年以前存在的人。
王延新到底是怎么招惹上她的?
這種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聽著就感覺很可怕啊!
就算是真的只有一絲意志,可看王延新那瘋瘋顛顛的樣子,還有那絕對能夠稱之為“詭異”的“分身形態(tài)”以后。
許經(jīng)年就知道,那后果到底有多恐怖。
如果不是他身體內恰好有萬象的存在,如果不是他正好會用催眠術這種在意識領域堪稱Bug的技能,如果不是當時景琉璃腦子抽掉非要吞掉許經(jīng)年的識海。
恐怕他現(xiàn)在最好的結局都要比王延新當時的狀態(tài)要慘。
許經(jīng)年后怕的定了定神。
開始仔細讀取王延新的記憶。
他發(fā)現(xiàn),王延新的記憶竟然和他的這具身體一模一樣,都是殘缺不全的片段式記憶,所有和景琉璃有關聯(lián)的部位都缺失了,根本沒有一點相對應的記錄和情節(jié),就好像被什么人給刻意抹掉了一般。
“許如顏,千萬別告訴我,連王延新也在你的計劃之內?”
許經(jīng)年挑了挑眉,努力讓自己振作一點。
從貪吃蛇到華容道,看似他做的事情并不多,但其實也是竭心費力的推演計算,完全是利用人性的貪婪和恐懼在算計,參雜著很大賭的成分。
但是如果他所謂的算計其實不過是許如顏計劃的一環(huán)呢?
這種無形的恐怖才更讓人感到恐懼。
“希望只是我被害妄想癥又發(fā)作了吧,不過不可不防?!?p> 他無力的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說起來。
如今的復仇計劃終于也算完成了一半。
不光是把令他家破人亡造成最大傷害的主要禍首血鷹會逼成了同樣的下場,也讓當時同樣參與其中的極光商會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同時也為青蠱門的內亂埋下絕大的隱患。
現(xiàn)在,在第三步計劃開始之前,他有必要讓自己把心靜下來。
在新的復仇一幕開始之前。
好好的提升一下自己的力量,同時也消化從景琉璃身上習得的一些記憶和技法。
最重要的是。
在這段期間,他要融入烏鴉社,提升真正屬于自己的力量。
借助萬象外力得來的力量終究還是有問題的。
如果不能最大限度的化為已用,那一切都沒有意義。
用最簡答的話來說,就是在揮霍自己本就不多的時間。
昨晚。
老鬼和他講過一些基礎。
靈徒的本質源于靈種。
而讓靈種成長的關鍵則在于靈術。
只有修行靈術才能讓靈種生根發(fā)芽,從而獲取更多的靈炁才能成為靈師,獲得權能,才能見證更美的風景,獲得成神之機。
按照老鬼的說法。
世間修行靈種的靈術成千上萬,每一種蝕刻在靈種上的天賦能力,在經(jīng)過成長之后,都會隨著修行不同的靈術而衍生出不同的效果。
所以許經(jīng)年現(xiàn)在優(yōu)先要做的就是覺醒自己的天賦能力,選擇自己修行的靈術。
因為神恩藥劑十二型的特殊性。
許經(jīng)年走出了一條根本沒人走過的路。
所以,他到現(xiàn)在也沒有覺醒出自己的天賦能力。
即便這是每個神恩靈徒在神恩覺醒的第一刻就已經(jīng)完成的一項功課。
因此,天賦能力就是他現(xiàn)在亟需解決的事情。
“怎么辦呢?”
許經(jīng)年輕聲嘆息。
多少年來,他都覺得這世上的事大多都要靠腦子就好,一旦需要行動,那就找最適合去做這項事物的人,所以,他一直都把自己看成編劇,把自己所做的一切看成一場舞臺大戲。
可到現(xiàn)在,當編劇沒有頭緒,就像寫小說的作者卡了文。
那種被外界和現(xiàn)實壓迫的無法改變的壓力,讓他一時間有些茫然。
作為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事物。
天賦能力對他而言,完全是一個概念化的東西。
說實話,在許經(jīng)年的計劃里,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為這種事情頭疼。
沒有前進的道路。
沒有選擇的方向。
甚至沒有任何頭緒。
完全就是靠自己的頭鐵在茫然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此時此刻,許經(jīng)年忽然異常懷念上輩子那個叫做互聯(lián)網(wǎng)的東西。
至少那樣還可以“某度”一下。
實在不行,還可以將自己的問題請教給各路的鍵盤俠。
留下一句:天賦能力怎么覺醒?在線等,挺急的!
再次嘆息了一聲,許經(jīng)年感覺最近的嘆息都快要把這輩子的嘆息次數(shù)都嘆完了。
他從床上走下來,認真的整理好衣服。
雖然連整個烏鴉社據(jù)說最博學的老鬼都不能給他建議,但還是要像其他人認真的請教一下。
即便最后仍舊得不到答案,但是至少觸類旁通這種事還是有可能發(fā)生的。
他用涼水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后又用水杯里的水認真的漱了漱口,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然后,當他走出門的時候。
許經(jīng)年又愣住了。
因為就在門口,一個梳著長辮的女人正靠在房門口安靜的等著他,鋒芒畢露的看著他:“終于舍得出來了么?”
......
遙遠的大秦帝國,某處巨大的冰雪山脈直穿云巔。
好像一條通天之路一般,僅憑肉眼根本看不到山的盡頭。
然而,就在山腰一處隱蔽的山洞里,卻忽然有著一個身穿銀色兜袍的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寒風冷厲,雪花簌簌,空洞的山洞里,呼嘯不停。
明明大風如此咆哮,但那兜袍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除了身影走動帶動的輕微顫動以外,那狂烈的風竟然連兜袍蕩起一絲漣漪都做不到。
隨著人影從山洞越走越近,可以明顯看清那是一個柔媚的女人,即便寬大的長袍遮擋了她的身材,即便精致的面具掩蓋住了她的面孔。
但是那種無處不散發(fā)的絕美氣質,卻仍舊讓人在看她第一眼的瞬間,就對她深深著迷。
她走到山洞口,出神的凝望著出云的方向。
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喃喃,旋即從高聳的山洞邊緣直直跳下,好似根本不懼怕任何風險和死亡。
只有在風聲減弱時,好像才能聽到她說過的話。
似乎在說。
“琉璃,你終于......解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