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顧瑾只能硬著頭皮,耷拉著腦袋走向診療室,那人,那貓依舊站在原處,明明有凳子,但就喜歡站著,真的讓人很不解。
要是她,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人生短短幾個秋,一個晃神,便過去一大半,何必在這些地方虧欠自己。
等走到柏臣堯的面前,顧瑾才想到,柏臣堯既然去了VIP,那么,肯定有指定相熟的醫(yī)生,壓根輪不到她。
即使醫(yī)生都去開會了,但對待VIP客戶,理應(yīng)由高級助理來的,因為這是一幫金主,而她,剛才之所以有機會去給小寶打針,不過是因為柏臣堯剛才為她說了話,才有了機會。
但現(xiàn)在不同啊,她完全可以將琉璃的診療推給其他人。
這么想,她悄悄往后退,目的為的就是害怕驚動正一心一意擼貓的人,但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顧獸醫(yī)?”
顧瑾背對著柏臣堯,臉上寫滿不情愿,但還是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轉(zhuǎn)身,笑容諂媚“怎么了,柏醫(yī)生”
“你跑什么”
顧瑾的眼睛珠子滾了一圈,手指輕輕撩過額前的碎發(fā)“我沒跑啊,您看見我跑了?”
柏臣堯一本正經(jīng)的點頭“目擊者還有琉璃”
顧瑾看著柏臣堯一只手扶著琉璃的爪子做出一個舉手的動作,目光溫柔的對著琉璃道“對吧,琉璃”
琉璃配合的“喵”了一聲。
柏臣堯滿臉無辜的看著她,道“你看,琉璃都說看見了”
顧瑾臉上的笑有的僵硬“額,我剛才不過是想到了一點事,所以想暫時離開一下,我會馬上和同事說一下,很快,她們就會有人過來為您服務(wù)了”
“顧獸醫(yī)有什么事啊”
顧瑾吸了口氣,告訴自己淡定,微笑“我想…想上廁所,對,上廁所”
柏臣堯道“突然想?”
顧瑾點頭“這種事,難道還有持續(xù)性的想?”
柏臣堯道“有啊”
“什么人”顧瑾的眼神在柏臣堯的身上繞了幾圈,瞳孔微微放大,右手的中指指著柏臣堯“
難道柏醫(yī)生您?”
“病人,當(dāng)然不是我”
柏臣堯手握拳,抵在下巴上,輕輕的咳嗽幾聲,像是潤潤嗓子
顧瑾“哦哦”了幾聲,然后指著不遠處的廁所“那我先去了”
柏臣堯道“好,那我和琉璃在這里等著你”
“為什么”
“我指定你為琉璃的主治,以后它就由你來全權(quán)負責(zé)”
顧瑾指著自己,道“我不行的,我的技術(shù)不夠好,您還是找一個技術(shù)熟練的獸醫(yī)好了,琉璃看上去就很貴,我賠不起的”
寵物醫(yī)院每天治病的同時,也會接到一些醫(yī)療糾紛的案子。
多半都是寵物主人將醫(yī)院上高法庭,為的就是賠償寵物買價時的錢。
因為寵物體質(zhì)容易過敏,所以出現(xiàn)醫(yī)療事故后,多半會死亡。
這一切的錯誤,寵物的主人都將其歸咎到醫(yī)院的頭上,對此,醫(yī)院表示相當(dāng)無辜,對待每一條生命,他們有著自己的職業(yè)操守,尊重并且全力以赴。
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的往心里藏。
盡管如此,這個職業(yè)在許多人的眼里不起眼,一些不想相信獸醫(yī)判斷的人,變得急躁不耐煩,甚至口出惡言,對著獸醫(yī)說一句:“橫什么橫,不就是一個獸醫(yī)嗎,有什么可驕傲的”
卻不知,他們和醫(yī)生一樣,是這個世界上救死扶傷的勇士,對生命敬畏者自然懂,其他的,不談也罷。
柏臣堯?qū)櫮缫恍Α斑€沒開始,就說了不行,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獸醫(yī)該說的話呀”
顧瑾微微仰起頭,驕傲的有點可愛“我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獸醫(yī),畢竟我是一個還沒有獸醫(yī)資格證的人”
這句話,其實很不妥,卻也是事實,但獸醫(yī)資格證必須在取得學(xué)位證及畢業(yè)證后才有資格報考,且報考時間都在每年的十月,現(xiàn)在還沒到。
柏臣堯一點也不驚訝,挑著眉毛看著她“我知道呀”
“所以,我覺得應(yīng)該讓一個合格的獸醫(yī)給您的貓治療,這樣才能顯示出我們對你們的尊重”
柏臣堯?qū)⒘鹆e高高,舉到兩人的中間“可是我家的琉璃想要你來治療”
顧瑾翻了個白眼“怎么這么幼稚啊你”
柏臣堯道“也許是年紀到了,所以需要返老還童一下”
顧瑾被這句話逗樂了,眼睛瞇起,笑得不行,他是一個很幽默的人,但那是在他愿意的基礎(chǔ)上,若是不愿,便是冷淡到了極致,禮貌卻也拒人千里之外。
最后顧瑾妥協(xié),無奈的說了句“好吧,你自己說的,出了問題不怪我”
柏臣堯嘴角一抽,瞧瞧,說的什么話“出了問題不怪我”
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詛咒他的小可愛了,要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她,他肯定甩臉走人,這種話,無論擱在那個愛貓的人身上都忍受不了。
他其實是個地地道道的貓奴。
柏臣堯?qū)⒛樧У揭贿叀班?,好?p> 既然決定了,顧瑾迫不及待地伸手將琉璃抱過來,剛才見到琉璃的第一眼,不知道為什么,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好像,在哪里見過它一樣。
不過,拋開這一切,對待琉璃這只貓,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歡,顏值好,還高冷。
顧瑾擼貓的手法很有一套,不過一小會,琉璃就在她的懷里,開心的瞇起了眼睛。
“走吧”
顧瑾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琉璃,漫不經(jīng)心的對著柏臣堯道。
柏臣堯?qū)櫮绲膿u搖頭,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今天其實不用來的,只是剛好聽說醫(yī)院的所有獸醫(yī)去開會了,只剩下一些助理可以接一些簡單的操作。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既不顯得刻意,又讓她無法拒絕的相處。
柏臣堯跟在顧瑾的身后,到門口時,伸手將門推開,然后站在一側(cè),等待顧瑾進入。
顧瑾抬頭挑眉看了他一眼“還挺識趣”
柏臣堯故意露出諂媚的笑“自然的,這是應(yīng)該的”
生活中,你們是不是也有一樣的困擾,明知不對,卻因為與你共同經(jīng)歷的那個人是他,便覺得滿足,而且像是偷腥的小貓,心里悄然盛開了一場燦爛煙花。
琉璃無論是被毛還是其他,都很健康,也沒有脫毛,舌苔也很正常。
簡單的做了一個驅(qū)蟲,不到一個小時,便完成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見面時,她有多排斥,分開時,就有多不舍。
他總是這樣,什么都是猝不及防,不打一聲招呼的就沖進了她的世界,未經(jīng)允許,擅自扎根,成為心里的常駐嘉賓,離開也是,什么都猝不及防,好像,她的世界,他想來便來,想走邊走。
最可笑的卻還是她自己,對于他的種種惡行,能夠容忍,能夠原諒。
也許因為懦弱,也許因為太愛,所以來時,不忍驅(qū)逐,即使裝得鐵石心腸,更多的是表面功夫而已。
而他走時,面上越是顯得云淡風(fēng)輕,心里越是難舍難離。
本來琉璃的診治時間用不了這么久,但她卻故意放慢自己的動作,好似希望這一切慢一點,再慢一點就好了。
因為,這個時候,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這只小貓還有一個她,這是她想要的,夢寐以求的。
今天恰好實現(xiàn)了,她很感恩也很珍惜,她總是相信,人這一生的快樂時間是有限的,痛苦的時間也是有限的,一切,早在你出生的那天就已經(jīng)被命運安排好了。
我們不過是命運下的木偶,按照它給的路,一步一步走,直至到達死亡的終點。
將人送出診療室,顧瑾說的話都是公事公辦的樣子,其實,從抱著琉璃帶著柏臣堯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是這樣的,不過,心境不同,口氣自然也不同,不過,顧瑾自然是沒有注意到這么多的。
但柏臣堯感覺到了,他也想找個理由說一句“和好吧”
三個字,簡簡單單,卻也沉重萬千,很有可能,最后的結(jié)局依然是分開。
到時候,傷害不是更大嗎?
他們好比兩條魚,不過,一個生活在深海,一個生活在湖泊,他不可能為她舍棄身后的一切,錢財好說,但還有父母。
她也不能拋開她的生活,魚需要水,對于外界的環(huán)境,也有本質(zhì)的要求,若是連生存都保障不了,還怎么生活。
若是把她強行拉人自己的世界,那么,最后,受傷的,一定會是她。
這也是當(dāng)初,說分手的一個原因,不是因為倦了,而是害怕了。
但他總是以各種借口,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因為受不了一個人在外的胡思亂想,好像,只有親眼看著,她過得不錯,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柏臣堯故意與她錯開半步的距離,這樣,便能從身后將她整個人,一一納入眼底。
這些,在將來,一定會成為美好的回憶吧。
世人都說他云淡風(fēng)輕,放蕩不羈,卻不知,他的內(nèi)心深出藏著許多的無奈。
不敢隨意吐露,覺得沒必要,也覺得,這一切,沒人能夠與自己同舟共濟,還可能被認為是一種變相的炫耀。
交了費“好了,現(xiàn)在觀察半個小時,就可以走了”
按照醫(yī)院的規(guī)定,VIP的費用直接從賬戶上扣就好,不用特意走一趟。
但為了能夠多和他待一小段時間安,她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職業(yè)操守,但與他在一起不過短短兩個小時,她違背得也不少了,而且,重點是他沒有任何的異議,這就足夠了吧。
有時候,也許,不需要計較得太細致,糊里糊涂的過活,其實想來,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難道不是嗎?
柏臣堯道“好,那顧獸醫(yī)要陪著啊”
滿足客戶是她們的本職,她笑著道“好啊”
心里輕松了一下,可以晚一點分開,可以多在一處相處,明正言順。
將人帶回貴賓室室,依舊是柏臣堯開的門,顧瑾抱著貓走進去。
VIP室都是單獨的,里面和診療室一樣,只有一貓兩人。
不知道該說什么,兩人面色有些赫然。
好像,重逢后,兩人說的話不是嘲諷就是工作,像現(xiàn)在這般,安安靜靜的,還是頭一次。
過了許久,這種安靜被打破,不然,顧瑾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打破這一切的,是懷中的琉璃。
為了方便顧客,VIP貴賓室內(nèi),都會備有一些小零食,還有茶水,飲料之類的。
剛開始,琉璃很乖的縮在顧瑾的懷里,卻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撒丫子跑了出去。
顧瑾沒來得及,琉璃就串到了放零食的小柜子。
說是柜子,其實就是一個小架子,很輕易的就能扳動。
若不是親眼所見,顧瑾也不相信,就憑一只貓,將柜子整個翻到在地。
當(dāng)看到柜子搖搖欲墜的時候,顧瑾下意識想的是,不能讓琉璃受傷。
也許在有些人的眼里,這樣的做法很蠢,但當(dāng)你真正面臨時,若是真的在乎,便會失了分寸,丟了理智。
她也想做一個隨時隨地保持清醒頭腦的女人,但她還是一個身帶年輕莽撞的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也許十年后,當(dāng)她到了三十加,那時,她也許還會懷念現(xiàn)在及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呢。
我們總是這樣的,懵懂的年紀,羨慕成熟后的理智,成熟后,懷念年少的魯莽無知。
那個貨物架,其實并不輕,也許是因為琉璃體重擺在那里,加上放在屋內(nèi)的靠中間的位置,它是猛地跳上去,才會導(dǎo)致架子亂晃。
顧瑾第一時間是將架子往另一個方向放倒,而自己與架子之間,圍成了一個包圍圈,將琉璃禁錮其中。
一人一貓,就這么對視,琉璃顯然是被嚇壞了,好看的眼睛里滿是驚恐,此時的顧瑾,半身微微頃著,下半身緊貼地面,手緊緊的扶著柜子的兩邊。
顯然,柏臣堯沒料想過這一幕,他快步走到顧瑾的對面,蹲下,兩人大眼瞪小眼“沒事吧”
聽著他的關(guān)心,顧瑾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紅。
“…沒事”
琉璃見到主人,一下就串到柏臣堯的懷里,緊緊的攀著柏臣堯,警惕的看著顧瑾,像是,她是個什么可怕的生物,一臉的抗拒。
柏臣堯一手托著貓,一手去扶顧瑾。
顧瑾拒絕了,自己在地上打了個滾,瀟灑利索的站了起來,看著空空蕩蕩的手,柏臣堯失落的換忙將手縮回,安撫的摸著懷中的琉璃,低聲的安撫“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家琉璃最乖了,別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