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喀爾巴阡山脈南部。
天地間漆黑一片,沒有一絲光亮,只有凄厲的寒風(fēng)夾雜著雨水,在山林間肆虐??諝庵袕浡钊酥舷⒌姆諊孟裼芯薮蟮目植阑\罩在這片山區(qū),連夜行的動物們都卑微地躲在自己的巢穴當中,惶恐不安。
高大的樹木,搖晃著枝椏,仿佛在風(fēng)雨中獰笑,像是張開了無數(shù)的手臂,要把接近它的所有生命,都拖入無盡的深淵里去;而矮小的灌木則在風(fēng)雨中瑟瑟發(fā)抖,仿佛在哭泣,在哀嘆著自身那無法掌控的命運。
“嚯嚓”幾聲巨響,一道道淡藍色的閃電猶如怪蟒騰空,張牙舞爪,在天地間瘋狂地扭動。緊隨而至的滾滾雷聲,仿佛是為那猙獰的閃電擂鼓助興,每一下都像是打在心臟上,令人喘不過氣來。
在雷鳴電閃中,矗立于山巔之上的古堡若隱若現(xiàn)。完全中空的城堡主樓內(nèi)部,上方繩索縱橫,一位滿頭花白,不修邊幅的科學(xué)怪人,踩在一根粗麻繩上,正埋頭固定空中試驗臺上那具精心拼湊起來的尸體。
主樓內(nèi)大致分為三個區(qū)域:準備區(qū)、手術(shù)區(qū)和空中試驗區(qū),但是相互之間界限并不分明。地面比較臟亂,寫字臺四周散落著各種紙張,有圖紙,有筆記,還有卷成一團的廢稿;尤其是手術(shù)區(qū)這邊,到處是血污,各式器皿就那么隨機地擺放著,里面放置著各種人體器官,人體骨骼,還有血跡斑斑的實驗器械。
這個滿臉狂熱的科學(xué)怪人,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頭也不回地將工具準確扔到地面的容器內(nèi),向后輕輕一躍,穩(wěn)穩(wěn)地停在數(shù)米外的另一根麻繩上。
空中的試驗臺,是由橡膠底座加上陶瓷和木材拼接而成的,臺面是一種合金,四周遍布著粗大的銅線,直通古堡頂端的引雷針。只見他不斷拉動旁邊垂直的一根繩索,一陣“咔咔”的機械聲響起,主樓頂端緩緩打開,同時引雷針也緩緩地從開口中伸向天空。
注視著天空即將被引下來的閃電,他喃喃自語道:“奧丁,你竊據(jù)符文力量,妄稱神明,我奧德絕對不會屈從于你這樣狡詐虛偽的人!你等著吧,我終有一天會參悟生命的終極奧秘,獲得比你更加強大的力量,讓你也嘗嘗失敗和痛苦的滋味!”
此時,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閃電準確地劈中了樓頂?shù)囊揍?,順流而下的閃電匯聚在試驗臺上,點亮了整個古堡的內(nèi)空。
一道道的閃電接踵而至,奧德巋然不動地佇立于電光四射中,神情肅穆,滿懷期待。
這次他為了突破多年的研究瓶頸,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潛回華納海姆和阿斯加德的墓園盜取尸體,加上多年的收藏和倉庫里最強壯的米德加德人,通過精雕細琢,才有了這具在他看來堪稱完美的試驗品。
電蛇狂舞中,試驗臺上的尸體不時動彈了兩下,奧德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趁著閃電的空隙,將引雷針收了進來。
“呃,這里就是地府?”李寶有些茫然,他很清楚自己已經(jīng)死了,甚至他在意識消散前還能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地僵硬。
奧德迫不及待地將試驗臺降了下來,李寶勉強睜開雙眼,看著身邊這位用熾熱的目光盯著他的怪人,暗道:咦?洋老頭?難道陰曹地府也國際化了?!
在不明白是什么情況的時候,最明智的選擇是保持低調(diào),什么都不要去問,也不要去說,活了四十來年,久經(jīng)宦海,李某人深知沉默是金的道理。
奧德興奮不已地解開各種枷鎖,將李寶從試驗臺上放了下來。李寶他趔趄了兩步,踉蹌倒地,摔了好幾回,才慢慢掌握住平衡站了起來。
還沒搞明白狀況的李寶,看著這個神色瘋狂的科學(xué)怪人不停地向他重復(fù)著幾句話,雖然李寶聽不懂,但是他看手勢也能猜到這個科學(xué)怪人是想讓他走兩步來看看。
李寶懵懵然跟著奧德的比劃走來走去,并拙劣地做了許多動作,一邊做動作一邊暗中觀察的李寶,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妙之處。
這滿是血污的實驗環(huán)境,怎么看也不像是陰曹地府,最觸目驚心的是地面手術(shù)臺四周的幾個水桶,里頭盛滿了污血,有的漂著帶頭發(fā)的半個腦殼,有的漂著眼珠和泛黃的脂肪,這分明更像是屠宰場或者是不講究衛(wèi)生規(guī)范的地下黑市手術(shù)室!
更令人費解的是,這高大的身軀,粗壯的四肢,灰色的皮膚,很明顯就不是自己的身體。
幾次三番的折騰之后,奧德示意李寶躺到另一邊的手術(shù)臺上來,李寶當然有些不情愿,所以故作茫然地看向四周。只見奧德并沒有廢話,一把拎起李寶就摁在了手術(shù)臺上,李寶企圖掙扎,卻發(fā)現(xiàn)這科學(xué)怪人好似隨意搭在他胸口的五指,卻令他完全動彈不得。
重新將李寶綁定后,奧德打開了他的顱腔、胸腔和腹腔等處,拿著各種李寶看不懂的試劑和工具在他身上鼓搗著。起初李寶心中一驚,但是當他看到身體被打開后,不僅沒有血流如注,也沒有什么痛感,不禁嘆了一口氣,暗道:我果然還是死了!
當奧德在做完了全部測試之后,瘋狂地大笑道:“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活人!這是一個真正的活人!哈哈!我果然還是憑空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新的生命!我終于打開了通往生命終極奧秘的大門!”
發(fā)泄過激動的情緒后,奧德將李寶解了下來,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來到門口,奧德喊了一聲:“伊果!去將實驗室收拾一下!”于是,一位面目慘白丑陋的人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低聲應(yīng)道:“遵命,我的主人!”
接著奧德回頭看見李寶仍然站在原地不動,又邊說邊比劃了兩下,但是李寶因為沒有穿任何衣物,所以不好意思走出去,便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
于是,李寶被奧德像拎著一柄掃把似的,拎出了主樓實驗室。沒奈何,別看李寶現(xiàn)在的身體比奧德還高那么幾寸,但是奧德明顯實力更加強橫,手上好像有靜電一般,可以牢牢地吸附在他的皮膚上,令李寶無力反抗。
一路上,李寶跟在奧德的后面不疾不徐地走著,外面已是深秋,草木枯黃,但光著身子的李寶并沒有感受到哪怕一絲絲的寒意,雖然有些羞恥,但是他也沒忘暗中觀察環(huán)境。
方形的主樓,沒有罩墻,筒形的拱頂,窗口狹小,磚石混砌的城墻,處處顯露著歲月的滄桑,很明顯這是一座荒廢已久的羅馬式古城堡。
而且路上零星看到的寥寥數(shù)人,皆是隔著老遠就蜷縮跪地,頭頸深埋于兩臂間,待奧德走遠后,方敢抬頭起身。李寶心中一涼,這要么是嚴格的等級觀念深入人心,要么是這看上去像科學(xué)怪人的首領(lǐng),殘酷暴虐,喜怒無常,令人畏懼。
一路無話,李寶跟著奧德來到了城堡的一處副樓,很明顯這棟樓保存得最為完善,也打掃得最為干凈。
剛進門,李寶就發(fā)現(xiàn)一樓大廳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著兩名女仆,她們只是拿著托盤和毛巾,不敢上前迎候。但是奧德沒有理會她們,徑直來到一樓的樓梯口,指著樓上和鋪有地毯的樓梯對李寶搖搖手,又指向角落里的一處房間,李寶便明白了,樓上他不許去,那個角落里的房間才是他的臥室。
看到奧德又指了一遍角落里的房間,李寶便轉(zhuǎn)身走去,他可不想惹這科學(xué)怪人又對他動粗。
進了房間,李寶環(huán)顧四周,顯然這里原先是小客廳或者休息室之類的地方,雖然落滿了灰塵,但是靠背椅、扶手椅、大板長方桌、小圓桌等實木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
聽到門口傳來兩個女仆的低語和上鎖的聲音,李寶無奈地搖搖頭,拉開長桌邊上的椅子,隨意撣了撣灰塵,便坐了上去。李寶心想,這兩位女仆看來也不是這怪人的心腹,不僅不敢正眼看他,干活也不盡心,只會打掃他活動的區(qū)域。
夜深了,毫無睡意的李寶,望著自己這陌生的身體和陌生的環(huán)境,回想著自己這半生浮沉,從四世同堂到孑然一身,從琴瑟和鳴到同床異夢,從清灰冷灶到燈紅酒綠,還有這一天的離奇經(jīng)歷,仿佛都跟做夢一樣。
尤其是現(xiàn)在這副身軀,對比室內(nèi)凈高和門框,得有兩米多高,灰色的皮膚上到處是縫合的傷疤,李寶親眼看著那個科學(xué)怪人用了一種不知名的膏狀物,就使得傷口快速結(jié)痂,然后愈合脫落。
而且,李寶一只手就可以拿起面前這看上去十分厚重估摸著有近一噸重的實木大板方桌,就像捏著的是塑料充氣玩具一樣。
靜坐了一夜,直至東方漸漸泛白,黯然神傷的李寶,驀然間聽到了一陣電流的滋滋聲,抬眼望去,那個面目丑陋的伊果,拿著一柄電叉出現(xiàn)在窗外。
他扔進來一套衣服,示意李寶出來,但是李寶瞅了瞅這套衣服,不僅骯臟破舊,明顯偏小,還有非常重的血漬和異味。
通過昨天初步的觀察,李寶知道這個人在科學(xué)怪人的眼中并沒有什么分量,何況臥室門還是鎖著的,所以李寶懶得去搭理他。
伊果當然十分生氣,他對奧德有種病態(tài)般的忠誠,自詡是城堡里的大管事,容不得其他的下人違逆他的意思。
于是,伊果舉起手里的電叉便刺了過去,李寶始料不及,挨了好幾下。這看似很強的電流打在他的身上,李寶只是感覺有些微麻,他起身躲到房間的另一側(cè),連正眼也不瞧伊果一下。
半天夠不著李寶的伊果,愈發(fā)憤怒,忍不住開始朝他惡語咆哮起來。李寶反正也聽不懂,何況這人只在窗外叫囂,卻始終不敢踏進這棟樓里半步。
此時,樓上傳來了奧德的聲音,“伊果!長點腦子,去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這個人不歸你管。他是我目前最重要的研究成果,與其他試驗品是不同的!”
聽到奧德的吩咐,惱怒不已的伊果只好瞥了李寶兩眼,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