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出事兒了。
廂房的火光雖然已經(jīng)熄滅,嗆人的黑煙仍在夜風里飄蕩,屋子里偶爾還會出現(xiàn)明滅的火星子??雌饋韼坷锏暮煄て鹆嘶?,連帶著將窗戶燒了起來。好在巡夜的道人發(fā)現(xiàn)的早,叫醒了眾人,又叫人來滅火。
但是看著林大夫人一臉蒼白、林三夫人臉色冷峻的模樣,林舒衣冠不整地站在院子里,林預眼睛中帶著迷茫無措,而趙夫人與文慧郡主在院子外遠遠地站著看向院子中,臉色都很差的模樣,蕭妤溫心里暗道,林舒肯定是惹了什么麻煩。
她好奇的很,拉著徐靜卉和秦翩若走到了失火的廂房旁邊,隱在院子外的竹子叢處,不錯眼地看著人聲嘈雜的院子。徐靜卉看到衣冠不整地林舒,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
蕭妤溫也覺得奇怪,心里甚至有些隱隱的鄙夷。
還林家宗子。
蕭濟一個出身武將之家的文人,日常起居還規(guī)矩的很,便是午休,也將衣服穿的規(guī)整,躺直的像根竹子。像林舒這樣衣冠不整地模樣,肯定是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
蕭妤溫越想越多,腦子也越來越亂,這種腌臜事情,她從前在后宮里可沒少見。但是這里可是道觀,清修之地,林家白天剛剛和徐家相看,一副都很滿意的模樣,難道這林舒不同意?所以才用行動表示不滿?
這樣又置徐家于何地?置徐靜卉于何地?
也難怪徐靜卉臉色那么差了。
秦翩若在旁邊看的不明不白的,眼神還有些懵懂。
但是院子里男子的衣冠不整,到底是讓人覺得大有不妥。
趙夫人一副憤憤的模樣,文慧郡主看她臉色不好,便自己緩步走上前去,臉色沉靜地向林家兩位夫人問道:“聽說林公子住處走了水,鬧了不小的動靜,林家兩位公子可還安好?”
她本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郡主,平日里待人親和,可此時冷著臉色,短短兩步愣是讓她走出了大殿的氣勢來。蕭妤溫看得清楚,林大夫人甚至在她向前走的時候,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半寸。
蕭妤溫心想母親可真是促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個林公子好生生地站在院子里,一個穿的得體,一個衣冠不整,可身上的衣服都還是好好的,并沒有被火星沾上一點兒,自然都是安好的。
就是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不是還安好。
林大夫人看見趙夫人、文慧郡主一行人走近時,便已經(jīng)有些緊張,如今聽見她氣勢逼人言語卻溫和的發(fā)問,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蕭妤溫視力好于常人,站在遠處的竹林后仔細看去,還能發(fā)現(xiàn)林大夫人嘴巴抿地緊緊的,衣袖也微微顫抖。
看起來很是慌張的模樣。
林三夫人上前一步福了一福道:“勞煩郡主掛念,一切都好。打擾了郡主、夫人的清夢,實在對不住?!?p> 林預安然無恙,林三夫人自然是有底氣的。與徐家議親的是林舒,與她并不相干??赏瑸橐蛔澹瑲膺B枝,林舒又是宗子,她也不能不幫忙遮掩。林三夫人吩咐身邊的婆子道:“點幾盞燈來,送郡主和夫人回去歇息?!?p> 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樣。
趙夫人冷笑,想要開口,這時候突然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道童子的聲音:“你們這些高門權貴在清修之地肆意妄為,難道不應該給我們道觀一個交代嗎?”
聲音聽起來很是稚嫩清脆,還帶著一絲的驚恐與焦急,或許因為有些害怕,而顯得聲音微微發(fā)抖。
蕭妤溫看了看身邊,對徐靜卉和秦翩若道:“我站上去看清楚些,你們扶我一下?!闭f完扶著徐靜卉的胳膊,高高地抬腿站上了竹叢旁邊的一塊石頭上,秦翩若則在她身后扶了扶她的腿。
她們在院子外沿的竹叢旁,離小院的門還有十幾步的距離,此時蕭妤溫又站的高,往院子里一探,發(fā)現(xiàn)院子里地上竟還趴坐著一個穿著道袍、頭發(fā)卻散亂的童子,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生的是唇紅齒白,煞是好看。
只是此時臉上沾了灰塵,身上的道袍似是被火燒破,頭發(fā)也似乎短了一截。他張口說話間抬起了臉,臉頰上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十分顯眼。
林大夫人氣急敗壞地上前一步伸出指尖直指著那童子的臉道:“休要血口噴人,小小年紀,便謊話連天,這樣低劣的童子,就該被逐出道觀!”
那小童子直起了身子,行動卻很艱難,似乎站不起來,面對林大夫人的指摘,并不畏懼道:“巡夜的師兄已經(jīng)去請師傅師叔們過來,孰是孰非,一審便知!”
說完還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將腦袋轉向別處不堪她,很是看不起她的樣子,叫林大夫人氣的胸悶。
“林公子在我道觀重地要做這般不知羞恥的事情,林家竟還敢動手打我座下徒弟,難不成將京城當成金陵?”一行道人從小院另一邊匆匆走近來,說話的正是為首的一位老道,身量修長,步子邁的極大,與身后幾人距離拉的開,臉色既怒且急。
一句話便將林舒打上了不知羞恥的名頭。
話里話外的意思,無不在指摘林家在金陵的一手遮天。
蕭妤溫看的清楚,便扶著秦翩若的肩膀輕輕慢慢地從石頭上下來,湊在兩人耳邊道:“那個說話的童子,衣服頭發(fā)都被燒到了,臉上還有個不小的巴掌印,也不知道是誰動的手?,F(xiàn)在來的應當是他師父,年紀倒看不出來,但瞧著修為不低,身后還跟著五六個道長?!?p> 徐靜卉聞言背過了身,眼神晦暗不明,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并不言語。
蕭妤溫知道她這個模樣便是有些生氣了,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還好早早地發(fā)現(xiàn)了這林家不是什么佳選,總好過嫁過去以后才知道吧?”
徐靜卉垂了垂眸,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我也知道,哪個高門大戶沒有些腌臜事?只是白天才見過,晚上便出了這等事,面子情都過不去,將我們徐家看成什么了?”說完便轉身要離開。
蕭妤溫扯了下她的袖子道:“姐姐回去休息便是,這里的事情眼不見心不煩,空云道長有話在先,說不定以后姐姐還嫁在京城,咱們還能常常見面?!?p> 徐靜卉聞言腳步一頓,臉色好轉了一點,卻還是很氣憤,蕭妤溫讓秦翩若護著徐靜卉和婉月先回去,自己則繼續(xù)在竹子叢旁遠遠地看著院子里的情形。
秦翩若不樂意,也想留下來看,蕭妤溫道:“你還長個子呢,快回去睡覺才好,不然以后都只能被你哥叫小矮子?!?p> 秦翩若不情不愿的和徐靜卉一同離開,叮囑一同跟來的秋水看好他們家姑娘,莫要叫別人看到她在這里偷看。
蕭妤溫待著繼續(xù)往里看,那童子見老道走近,不免臉色好轉一些,高聲道了聲:“師父!是徒兒用身上的火折子點著了簾子,這才逃了出來,就是沒看到門檻,摔了一跤,傷了腿骨!”
那老道一見童子趴在地上起不來,臉上還有個大大的巴掌印,皺著眉頭一個箭步上前去將童子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