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xù)向前行駛,清漪倚在車壁上,先時慌亂的心慢慢的平靜下來。
兩年前,她從蒼山回到京城后,第一時間就去過找景云舒,她聽聞他已入仕,位居高位。心中十分歡喜,帶上重新繡的香囊,準備親手交給他。
當(dāng)她到了景云舒府上時,得到的消息卻是景云舒與紅塵閣的蓁娘泛舟游湖去了。
煙霞湖上,碧波蕩漾,靜影沉璧,一艘兩層樓高的畫舫在湖面上隨意的漂浮著,船頭立著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清漪一眼就認出,是景云舒。
畫舫內(nèi)傳出悠揚的琴聲,一曲又一曲,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許久,琴聲停下,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從畫舫內(nèi)盈盈走出,與他并立站在一起,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讓人好生羨慕。
手上的香囊何時被揉成皺巴巴的一團她也不知道,只望著這不成樣的香囊苦澀的笑了笑,這下恐怕真的送不出去了。遠處那對璧人的背影果然刺痛了她眼,眼里猶如被瓢潑大雨打濕了一般,迷迷糊糊,看不真切。
清漪吸了吸鼻子,將香囊隨手丟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煙霞湖。
后來,她聽聞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事,朝圣殿上,眉頭都不皺一下就下令斬殺了數(shù)十位大臣;紅塵閣內(nèi),為搏佳人芳心不惜一擲千金。
流傳最甚的便是他與那女子的故事,成了大齊國內(nèi)人人皆知的一段佳話。
清漪自認看過不少話本,第一次覺得她可比話本里的人慘多了,話本里好歹能給讀的人留個名字。而她,至始至終,都無人知道阿清這個人……
“劉公子,你沒事吧?”
蔣青舟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清漪心頭一跳,回過神:“什么?”
蔣青舟眼神晦暗不明:“你心情好像不佳?”
清漪眸色暗了暗,搖頭:“沒事,只是突然看見了一個很久沒見的人,一時有些吃驚罷了?!?p> 蔣青舟挑眉:“既是熟人,為何不下車打個招呼呢?”
清漪微微笑了一笑:“用不著,多年未見,想必他也不認得我了。”
蔣青舟安慰道:“那既如此,劉公子就不必為此事煩惱,人活一世,會遇見很多人,也會與很多人擦肩而過,來來往往不過都是過客罷了!”
清漪點點頭,手指輕輕揉著額頭,疼痛感已經(jīng)減輕了許多,就是這撞出來的包一直消不下去,回去還得用藥擦一擦。
馬車轔轔轆轆向前行,與外面喧鬧的雜音交融在一起,掩蓋了逐漸靠近的危險。
離劉府還有一段距離,清漪正準備閉眼小憩一會兒,卻突然聽見彩凝“哎呀”一聲驚呼,她忙睜開眼,問道:“怎么了?”
彩凝指著掉在車廂上的茶碟:“杯子掉在公子腳下了?!?p> “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鼻邃粜α诵?,彎著腰去拾掉落在車廂上的杯子,就在她的手觸到車廂底的那一刻,一支黑羽箭“咻”的一聲穿過車簾,深深地扎進她頭頂?shù)能嚤谏?。若是她沒有彎下,這只箭恐怕就會穿過她的胸膛。
箭尾還在晃動,彩凝嚇得瞪大眼睛,恐懼涌上心頭,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都凝固了起來,手指不受控制的輕顫,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公子,你沒事吧!”
清漪搖頭,緩緩地起身,剛想開口說話,外面就傳來鬧哄哄的喧囂聲。數(shù)十個人從天而降,提著刀將馬車圍了起來,對四周的百姓吼道:“不想死的就趕緊滾?!?p> 話一出口,街道上的百姓尖叫著慌忙散開。
蔣青舟顫著聲音問:“劉……劉公子,我們該不會遇到劫匪了吧!”
清漪瞇起雙眼,黑眸冷冽噬人,如一把利刃,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在這一瞬間變冷:“什么劫匪,這是要殺人滅口。”
“滅……滅口。”蔣青舟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就知道那些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看這陣勢,對方的人似乎不少,他與劉公子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彩凝姑娘雖然會點功夫,但也是雙拳難敵四手?!霸蹅冊趺崔k?”
清漪眸色幽暗,冷著聲音道:“彩凝,護好蔣公子。”她感覺得出,對方派的都是頂尖的高手。
她話音剛落,馬車就被一刀劈開,她側(cè)身避開,彩凝也提著蔣青舟躲得遠遠的。
清漪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看著周圍涌上來的黑衣人,眸光冰冷,臉上浮起幾分譏笑,一根金絲從腕間飛射出纏上最前面黑衣人的脖子,她輕輕用力,黑衣人頸間鮮血立即噴射而出,血如泉涌,灑落在地上,好像黃泉路邊朵朵盛開的曼珠沙華,甚是好看。
眨眼的功夫,那黑衣人就倒在地上,已經(jīng)沒了氣息。后面的黑衣人見此,也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往前。
清漪冷凜地一笑,金絲纏上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對方人多勢眾,就算清漪和彩凝以一敵三,也難以應(yīng)付,更何況還帶著一個什么忙都幫不上只會嗷嗷直叫的累贅。
“劉公子,怎么辦,這些黑衣人明顯是有備而來?!笔Y青舟一邊躲避黑衣人的攻擊,一邊朝著清漪高喊。
“還用你說,自己找地方躲好?!背弥邃舸鹪挘赃呉粋€黑衣人趁機提著刀朝她砍去,刀距離清漪的頭只有半寸,卻遲遲沒有落下,胸前一根金絲穿心而過,沒有流一滴血,卻讓他瞬間丟了性命。
清漪沒有一絲猶豫,收回金絲繼續(xù)與剩下的黑衣人纏斗。
黑衣人已經(jīng)殺紅了眼,其中一個舉著刀朝著清漪攻來,清漪雙手握著金絲抵擋,“鐺”兵器相觸,震得兩人齊齊往后退了一步。
黑衣人沒想到這金絲竟然這么牢固,連刀都砍不斷,更沒想到清漪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功夫竟是這么好,眼里流露出驚訝,可惜功夫再好也敵不過他們這么多人,她注定是要死的。
他再次提著刀“刷”的一刀砍過來,清漪躍身避開,金絲干凈利落放倒兩個人,接著又迎來了數(shù)人。
縱然功夫再好,在不能使用法術(shù)的情況下,她和彩凝也漸漸感到有些體力不支,兩人背靠著背防守,額頭上大汗淋漓,衣服也沾了不少血跡。
“公子,怎么辦啊,他們?nèi)颂嗔??!辈誓謿猓荒苡梅ㄐg(shù),這完全就是在肉搏啊。
清漪冷眼掃了提著刀逐漸靠近的黑衣人,那么多人,強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智?。骸按龝何依p住他們的時候,你趕緊帶著蔣青舟離開,我再想法子脫身?!?p> “公子,還是你帶著蔣公子走吧,我拖住他們?!?p> 清漪沉聲道:“他們?nèi)颂?,你?yīng)付不了,你先帶著他走,免得拖累我們。”
彩凝心知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答了句好,二人又沖進人群中與這些黑衣人打斗。
蔣青舟不懂武功,只好抱著頭躲在被劈成幾塊的馬車后面,聽著外面不絕于耳的打斗聲,一顆心砰砰直跳,只盼著清漪她們趕緊將這些黑衣人解決了。
木板忽的被人一刀劈開,一個紅著眼的黑衣人舉著刀向他砍來,他心一沉,道了句完了,嚇得閉上眼,只聽見“鐺”的一聲,身上并沒有任何痛感傳來,喧鬧的打斗聲也好像沒有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一看,剛剛還囂張跋扈的黑衣人此時被一群提劍的護衛(wèi)隊圍住。
黑衣人中首領(lǐng)望著這些突然出現(xiàn)的護衛(wèi)隊,似乎不敢相信,這條街上的護衛(wèi)隊已經(jīng)被調(diào)開了,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呢?
“頭兒,該怎么辦?”其中一個黑衣人問道,他們?nèi)硕嘁捕嗖贿^這些護衛(wèi)隊了,閣主不是說護衛(wèi)隊不會插手嗎?
那個被叫做頭的黑衣人咬咬牙,啐了一口,緊緊地握住刀柄,手指發(fā)出咯咯的響聲?!皻⒊鋈ァ!?p> “好大的膽子,在本官的眼皮子底下還敢這么猖狂?!边h處傳來一個清冷而縹緲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冷得如凜冽的寒冬,令人發(fā)顫。
清漪聽見這個聲音時,明顯的愣了一下,眼睛四處張望,都沒有看見那個人。
“你是誰?”
黑衣人也明白能輕而易舉的調(diào)動護衛(wèi)隊的人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提著刀虛張聲勢地問。
“呵呵,就憑你們也想知道本官是誰!”男子帶著輕蔑地嗤笑,接著,就聽見轆轆的馬車聲傳來,一輛華貴的馬車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漸漸靠近,然后停了下來。
清漪看見馬車時,身子瞬間僵住。他真的在這里,不是回去了嗎?心中下意識的想轉(zhuǎn)身就跑,身子卻不受控制的僵在原地。
“難道你們的主子沒有告訴過你們,長華街是本官的地盤嗎?”車內(nèi)的人冷冷道,聲音寒若冰霜。
清漪聽著這無比熟悉的聲音,笑了笑,這人還是一如從前那般,不帶任何情感。以前她總覺得他這種態(tài)度會讓他沒朋友的,可后來的這幾年,她卻無比想念他的一切,包括他這種讓人氣得發(fā)狂的態(tài)度。
“你的地盤?”黑衣人瞳孔一縮,年紀不大卻敢這么說話的人在京城中還真有一位。他又氣又惱,心中將林睦罵了個遍,卻也不愿示弱,憋著氣,不知死活的開口:“就算是在你的地盤,老子也照殺不誤?!闭f著,就提刀朝著景云舒的方向攻去,然而他還沒靠近馬車,就被護衛(wèi)隊的隊長張承寧用劍架著脖子,身后的同伙也都被護衛(wèi)隊拿下。
景云舒這才掀開簾子,一雙深邃而淡漠眸子冷冷地掃了那群黑衣人一眼,然后不耐地朝張承寧揮了揮手,不過片刻功夫,十幾名黑衣人就被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