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睦此人清漪曾有所耳聞,長得五大三粗,欺男霸女的事沒少做,性格也十分跋扈,但卻是個沒腦子的人,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殺這么多人,主謀一定另有其人。
看來還得親自去一趟亂葬崗檢查一下那些死去的女子,她握緊折扇,說:“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亂葬崗?!?p> 蔣青舟一聽這話,立刻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她,眼里全是震撼,似乎不相信這么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小公子會想到去亂葬崗那種地方。
彩凝聽到這話是也微愣了片刻,趕緊提醒道:“公子,那可是亂葬崗?。 ?p> 清漪點頭,并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么問題,神態(tài)閑適:“我知道,所以我想親自去看一眼。”
彩凝嘟著嘴:“那里都是一些被人遺棄的尸體,有什么好看的?”
清漪把玩著折扇,嘴角向上揚了揚:“當(dāng)然好看,亂葬崗是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的地方,也是掩藏真相最好的地方。”她抬眼望向蔣青舟,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你認為呢,蔣公子?!?p> 蔣青舟被她這一望,仿佛直直的望進他心底去,他不由點點頭:“好,我?guī)闳ァ!?p> 彩凝狠狠的瞪了一眼蔣青舟,她是蝴蝶精,向來只喜歡干凈清幽的地方,對于亂葬崗那種陰森之地從來都是避而遠之,但胳膊拗不過大腿,最后還是不情不愿的跟著去了。
亂葬崗正好位于西郊,穿過一片偌大的樹林便是。車夫知道他們要去亂葬崗后,死活不愿意跟著去,清漪也不勉強,便讓他在原地等著他們。
她和彩凝本可以直接踏云飛行,但考慮到還帶著一個蔣青舟,三人只好靠著兩只腳走過去。
亂葬崗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土坑,坑里橫尸遍地,四周都是枯死的老樹,樹根深深的扎進地里,如同垂死之人枯瘦的手拼命掙扎著。
這里陰氣極重,又是孤魂野鬼聚集之地,連禿鶩也不愿來此,遠遠的就能感覺到一股森森的陰冷之氣。
所幸現(xiàn)在日頭正烈,亂葬崗的冤魂怨鬼都躲到地底下去了,倒省了不少麻煩。
蔣青舟當(dāng)日已將自己的妹妹帶走入土為安了,而剩下那些沒人認領(lǐng)的尸體就直接扔在這里,淪為孤魂野鬼。
有的已經(jīng)變成枯骨,有的正漸漸發(fā)爛發(fā)臭,最上面恰好就是那些失蹤少女的尸體。
這些死尸穿著少女的服飾,面容卻是老嫗?zāi)?,全身皮膚都皺在一起,沒有一處是平整的,若不是她們身上穿的衣服,恐怕沒人相信一個月前她們還是一群天真爛漫的少女。
三人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面罩和手套戴上,清漪走在最前,將那些女子的尸體拖出來,整整齊齊的擺放好,畫面極其詭異。
一個女子跑到亂葬崗來翻尸體,這事若是換了別人是做不出的。但對清漪來說,并不算什么,畢竟當(dāng)年蒼山鬧饑荒時,山上的妖怪們常常為了一點食物大大出手,打個斷指殘肢都是小事,修為低的小妖被修為高的大妖當(dāng)成食物果腹也是常有的事。
沖擊力雖然沒那么大,但氣味著實讓人接受不了,即使帶著面罩,依舊能聞到濃厚的腐爛味,令人隱隱作嘔。
她屏住呼吸,忍住惡心欲嘔的沖動,撥弄這些女尸的四肢,皆有傷口,又細細的將她們身上檢查了一遍,沒有打斗掙扎過的痕跡,指甲里也十分干凈。
她掰開她們的嘴仔細看了一遍,也沒有服藥的痕跡。
她們是怎么在清醒卻又不能反抗的情況下放血的呢?
彩凝不敢靠近,只縮著頭遠遠的看著被清漪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尸體,高矮不一,面容卻都是老嫗?zāi)樱菊J看不出這些人本來的面貌:“就算被放干血也不至成這樣吧,這樣子倒像是被吸了精氣。”
“被吸了精氣?”清漪喃喃低語,心中的那些疑惑像被揭開了面紗,一下子清晰起來。
蔣青舟聞言吸了一口冷氣,握緊拳頭,眼里帶有濃濃的恨意:“世上竟如此殘忍之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彩凝道:“做什么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怎么查,人都死了,就連大理寺查了這么久也沒查出個結(jié)果來?!?p> “急什么,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p> “如何不急,兇手一日沒抓到,就會有更多無辜女子因此喪命?!?p> “那咱們總不能先亂了陣腳??!”
“行了”清漪打斷他們的爭論,十分嫌棄地扔掉手套,再瞧了瞧自己的手,神色十分難看:“走吧!”
彩凝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一聽清漪說走,立刻就跑出去大老遠。
蔣青舟看了一眼她檢查過的那些女尸,道:“就好了嗎?要不要帶一具回去好好檢查一下?!?p> 清漪聽到這話險些一崴,左腳踩了右腳。
她嘴角微微抽搐,忍住想把此人扔進這死人堆里的沖動,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不用了,讓她們好生休息吧!”心中卻道世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果真一點錯都沒有。
蔣青舟點點頭,贊同道:“也是,此地雖然陰森了些,但是他們?nèi)硕?,有伴?!?p> “走吧,蔣公子!”清漪面上浮起幾分不耐,在耽誤下去,恐怕他就要留下來和他們作伴了。
“哦,好!”蔣青舟退后了幾步,對著亂葬崗里的尸體作了一個揖,方才離去。
三人離了西郊進城去,一路上蔣青舟對清漪的身份十分好奇,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問,只暗暗的打量著。
清漪也沒心思為他答疑解惑,心中仍想著這樁復(fù)雜錯綜的案子。
在這起案子里,林睦或許只是顆無關(guān)緊要的棋子,但他作為刑部侍郎之子,刑部侍郎要說對此事毫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
那他為何故意隱瞞,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是什么值得他如此犯險?
她正想著馬車猛然停了下來。
清漪一時不備,身子下意識的往前傾,腦袋“咚”的一聲,撞在馬車上,刺痛感讓她冷吸一口氣,她下意識地抬手去揉撞到的地方,一個大包瞬間充血腫起。
“公子,你沒事吧!”彩凝立刻紅了眼,忙扶住她,扯下清漪的手,用手絹輕輕揉著她額頭上的大包。
“我沒事,就輕輕撞了一下,等會就消了。”她柔聲的安慰著彩凝,拿著折扇挑起車簾,問車夫為何突然停了下來。
“公子,前方是景丞相的馬車。”車夫跟著劉元多年,自然也認得一些京中官員的車馬。
清漪聞言身子頓時一僵,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拿著扇子的手也止不住微微發(fā)顫,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的馬車。
“公子,你怎么了?”彩凝在一旁看得疑竇叢生,這個樣子的清漪她還從未見過,她看了看清漪接近白紙一樣的面色,又看了看前方馬車,心中好像隱隱約約猜到了什么,柔聲道:“公子好生在車里坐著,我下去看一下?!?p> 清漪沒有說話,眼睛眨也不眨地前方,兩匹棕色的駿馬拖著一輛極大的馬車,馬車上繪著好看的云紋,金漆雕飾,車上鑲著硨磲和青甸子,可見車內(nèi)之人身份高貴。
怎么會遇見他了呢?她拿著扇子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開始泛白,有那么一瞬間幾乎想掉頭,但街道過于狹窄,馬車根本無法轉(zhuǎn)車。但在下一刻她又想開了,她為什么要避開,佳人在懷的又不是她。就算他從馬車里出來,她也該平靜的望著他說:“公子,好久不見?!比缓髲娜莸夭良缍^,從此不再相見才是。
彩凝不知與那車夫都談了什么,他回去稟了車內(nèi)之人之后朝著彩凝點了點頭,彩凝方才轉(zhuǎn)身回到車內(nèi)。
“公子,景丞相剛?cè)チ舜罄硭?,聽說公子是為了查案才與他馬車相撞的,便讓我們先行?!?p> 原來他連面都不會露??!失落感浮上心頭,但又松了一口氣。
清漪放下車簾,淡淡地道:“走吧!”
馬車起步繼續(xù)往前走,清漪心中卻十分煎熬,既想見他,又害怕見他。最終她忍不住挑起窗簾,望著逐漸靠近的馬車。
風(fēng)吹動了他車上的簾幔,她得以望見他。
一別經(jīng)年,恍若兩世。
如今的他已經(jīng)比五年前出挑了許多,五官也更俊朗分明,紫色織金官袍穿在他身上襯得他更加豐神俊朗。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他也有所感應(yīng)的轉(zhuǎn)過頭,思緒如雜亂的線團繞了她一身,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間,她慌忙放下簾子,未曾看見他眼里的那一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