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噩夢纏繞,光怪陸離,宋籬疲于逃脫各種妖魔鬼怪的狙擊,最后實(shí)在是逃不動了,心一橫,誓要跟追她的怪物們同歸于盡。
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茯苓那張美艷的臉就到了跟前,長著血盆大口地要吃她,她身后跟著元修一幫人,抱臂冷眼旁觀,宋籬氣得要死,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把刀,不管不顧地照著他們砍,但一個不防被茯苓咬到手腕,一陣劇痛。
“啊——”
宋籬從噩夢中驚醒,見元修正握著她的手腕,一臉著急。
“阿籬,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元修輕聲問道。
手腕上的疼痛還在,宋籬看了看包扎好的手,一臉無措,難不成不是夢,茯苓真咬她了?
元修看著她,恨不能時間倒流,他就是傷自己也絕不肯傷她:“阿籬,對不起,我……”
“你為什么看著茯苓咬我?”宋籬抬頭看他,眼里蓄滿了淚,神色茫然不解。
“我……”元修一怔,知道她夢魘未消,更無奈夢里的自己也是這般無情,總是讓她孤立無援。
宋籬的淚水滑落,掛在消瘦的臉龐上,立即警惕地說:“不對,是你,你為了她扭斷了我的手?!?p> 元修簡直不知道怎么解釋,也不愿再看她這般受傷的模樣,像只遺落原野的小狐貍,受盡了流浪的苦難,仍然找不到回去的路。
明明愛她如寶如珠,賠上性命也心甘情愿,可世事交織,讓他連自證真心的余地都沒有,人臣、權(quán)利、手足、皇權(quán),他不貪戀,卻逃不出枷鎖,樊籠一般地困住了他,今日失智傷她腕,他日還要……
“怎么是為了她呢?”元修紅了眼眶,微微哽咽,“阿籬,你真的不懂嗎?”
“你上次從宸娘娘那回來問我,這一路走來辛不辛苦?我告訴你,辛苦,辛苦極了,我八歲喪母,嘗盡人情冷暖,十四歲就上了戰(zhàn)場,槍林彈雨,生死一線,從未敢奢想過自己以后能有個家,能有個屬于自己的人兒,可你不一樣,赤裸裸地闖進(jìn)來了,無知無畏的,不知道怕得靠近,騙得我交付了所有情感,現(xiàn)在卻說不愛我了?阿籬,你明白我的恐懼和無助嗎?”
宋籬愣住,不知所措。
元修接著說:“阿籬,我知道錯了,別說這些傷人的話好嗎?”
宋籬心疼了,她未見過元修這么脆弱過,最后慢慢伸出手抱住元修,輕輕拍著他的背:“王爺,沒事了,別怕。”
阿籬在哄他,元修這么想著,無聲落下淚來,收緊了手臂,仿佛想把她融進(jìn)身體。
生活或許很不堪,即便他身在皇室也沒見過幾個人的家庭是美滿的,吵鬧動手,陰謀陽謀,有的甚至可以說就是丑陋的,圍繞著權(quán)利中心,只有無風(fēng)的時候才浪靜。
他一遍遍說服著自己接受這些不完美,才能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生活,最后冷若冰霜,和絕大多數(shù)一樣正常地活著。
可心中有一角,就是不甘心啊,他曾見過什么是愛,同樣渴望著愛,渴望著有人能撫平自己滿身傷痕和利刺,了解自己滿腔的苦楚和心酸。
還好,上天眷顧,阿籬,我找到你了。
“王爺,我太愛你,愛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我……我怕你真的移情別戀,來的路上和你同歸于盡的念頭都有了,太極端了,連我自己都害怕了,我……我太偏執(zhí)了,害怕自己會做出不好的事情來,想著也許放手會對所以人都好?!?p> 宋籬有些語無倫次,昨天氣過了頭,只想玉石俱焚,落得清凈,可那人是元修啊,占了自己整顆心,真要徹底離開,非要脫皮抽筋不可。
“哪里好了?對誰好了?”元修不甘心地反問,“現(xiàn)在我們兩個傷痕累累,還是最好的結(jié)果嗎?阿籬,阿籬,你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宋籬還想說什么,可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質(zhì)問他的話一句也開不了口。
外面忽而有將士來報(bào),驚醒了來個沉在悲痛中的人,情報(bào)緊急,元修怕盧嶼青有變,又怕逼宋籬逼得太緊,不得已要離開。
“別再胡思亂想,好好休息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p> 宋籬看著元修有些狼狽,臉上還有消腫,眼睛紅彤彤的,衣服和頭發(fā)都有些凌亂,跟他一貫的形象大相徑庭。
直到元修離開,宋籬也沒有提醒他,私心想讓茯苓看看,看她作何反應(yīng),可又覺得自己這般太小家子氣好沒意思,一頭倒在了枕頭上,怏怏不悅。
軍營不比驛館,就是放了好幾個火盆,宋籬還是覺得冷,剛才一折騰連被褥里都是涼的,沒辦法只有將自己盡力縮成一團(tuán),才能汲取點(diǎn)溫暖。
檀香走進(jìn)來,見到自己主子委屈巴巴地,淚就出來了:“小姐?!?p> 宋籬起身,喚她過來,檀香見了她受傷的手,又氣又心疼,哭得更兇了,怪不得秦將軍一直攔著不許她見小姐,原來是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小姐,王爺打你了嗎?你別怕,老爺一定會為你撐腰的?!?p> “不行,不能告訴父親,他們該擔(dān)心了?!备赣H一直看不上元修,不能再激化他們之間的矛盾了。
“可是王爺都動手了,我們怎能忍受這樣的委屈?”檀香淚眼婆娑,控訴著元修的罪行。
宋籬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憔悴成什么樣了,看了看手腕,雖然處理得很細(xì)致,可疼痛還在,依舊提醒著元修的“暴行”。
“我沒事,檀香,不痛了,真的,這次……是個意外,往后這種事不會再發(fā)生了,我也不會再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了。”宋籬言辭鑿鑿,抬起手掌,“我向你保證,再有下次,我就自己離開,絕不會丟了我們宋家兒女的氣節(jié),好不好?”
“真的嗎?”檀香將信將疑。
宋籬心中鄙夷自己,都快要失去傲骨了,嘴上卻說:“真的,真的,別告訴父親,好不好?”
檀香擦擦眼淚,最后還是點(diǎn)頭了,現(xiàn)在天高皇帝遠(yuǎn),也沒法子告狀,先忍忍吧,等回來京城再做打算。
帳外秦鳳白送了些吃食,宋籬餓得前胸貼后背,卻不想見他,不管是為了茯苓,還是元修,他總歸是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自己曾經(jīng)那么信任他,怎么可能輕易原諒。
檀香出去接過食盒,對了笑意盈盈的秦鳳白狠狠剜了一眼,頭也不回地?fù)P長而去。
秦鳳白摸了摸鼻子,苦笑幾聲,暗自嘆了口氣,尋摸這王爺以后的日子不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