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白得了元修的密令,要他回城,查一查其中蹊蹺,本想跟王妃套套近乎,打聽打聽事情的經(jīng)過,順道看看王爺和王妃之間和解了沒,眼下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秦鳳白獨自騎上一匹快馬,徑直沖進了鵝毛大雪里,江南的冬天大多都是濕冷入骨,難得出現(xiàn)這樣大雪,但相較于邊塞,這樣的雪稱得上溫柔,邊塞的冬天漫長,轟隆隆地下一夜,第二天連人的睫毛都是白的,那時候他們幾個相伴,天南地北地侃大山,好似萬事都有希望。
那時候的盧月還是盧越,誰也不知道一群大老爺們中間怎么混進來個女的,看著白白凈凈,瘦瘦小小的,打起仗來跟個狼崽子似的,誰也不服。
連一貫清冷,不露情緒的王爺都忍不住贊嘆,起了英雄惜英雄心思,后來盧月表明了身份,對王爺?shù)男乃颊诙颊诓蛔?,最后為救王爺而死?p> 他們兄弟幾個和盧月都是戰(zhàn)場上過命的交情,朝夕相處多年,怎么可能對盧月不偏心呢?茯苓是盧月的妹妹,長相上和盧月有七分相似,竟也走上了她姐姐的老路,注定無果。
三年前傳來王爺成親的消息,他異常詫異,王爺對誰都是疏離的,冷得像塊沒有溫度的玉,連盧月都沒有傾心,他的夫人要是怎樣的人物呢?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王爺?shù)难s,秦鳳白心里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能道句,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可真見了小王妃,他就不這么想了,他從前絕不敢想王爺能有一天愛意滿滿地看著一個人,和小王妃在一起,王爺整個人都是愜意自由的,這是他這么年來沒有在元修身上看到的“人氣”。
若是盧月還活著,不知道是會開心還是難過,只能道世事無常,緣起緣滅皆是定數(shù)。
他大哥這么些年才找到這么一個稱心如意的人,有人敢將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他秦鳳白第一個不依的。
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簡單直白,目的就是為了讓王妃知道茯苓的存在,關(guān)鍵在于是誰這么做?王妃知道后對于布局的一方有什么好處?
從現(xiàn)在來看,最大的動作就是王妃吃醋離開了驛站,要是只是為了擾亂王爺?shù)男?,實在是有點太小題大做,而且變數(shù)很大,那他們就是想在城內(nèi)做些手腳,但是他們到底要做什么,必須要王妃離開才能做的呢?
秦鳳白百思不得其解,快馬加鞭地來到徐州城,檢查了驛館里的尸體,和高慶說的相差無幾。
將驛館內(nèi)的尸體與其他的尸體解剖對比后,才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的面部易了容,真假難辨,所以高慶才沒有一眼看出來,但所有的尸體體型高大,五官深邃,具有蠻人的特征。蠻人桀驁,不服管教,向來與我朝面和心不和,這一點是江南這些官員無法掌握的,只能說明蠻人的勢力已經(jīng)滲透的江南地區(qū),至于有沒有和當(dāng)?shù)毓賳T勾結(jié),還很難說。
盤問了之前安插在各渡口的暗線,據(jù)他們來報,最近一段時間,可疑人數(shù)來往密集,大多匯聚于教坊司和柳宅附近,秦鳳白有些驚訝,教坊司是三教九流的銷金窟,混跡其中既可以隱藏身份也方便行事,那些人藏匿在此也能理解,但他們徘徊在柳宅附近干什么?難不成他大嫂還是賊寇的背后推手?
秦鳳白對于自己有這些想法有些好笑,還是決定實地走訪一下,之前在街上傳流言的人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現(xiàn)在再找人是晚了,只能寄希望于附近百姓,秦鳳白不敢耽擱,喬裝一番后,冒雪去了市集。
宋籬吃了些東西,勉強恢復(fù)了一些體力,心里藏了事,怎么也睡不著了,索性讓檀香扶著打量起房間來。
元修的營帳是主帳,內(nèi)里卻沒什么陳設(shè),辦公用的書桌,打仗用的沙盤,再有就是后面陳列的地圖了,樸素淡雅,干凈整潔,正如他的人一般,永遠(yuǎn)規(guī)整,看不到細(xì)節(jié)。
宋籬幽幽嘆了口氣,想著元修剛剛的話,患得患失太久了,總讓她覺得不真實,或許她也應(yīng)該嘗試去相信他,她的王爺可是個一言九鼎的正人君子,怎會欺騙她呢?
桌子上雜亂無章地放著幾本兵書和很多折子,宋籬走過去,一本本地擺放整齊,書面有些皺了,想來是時常翻閱的,折子上大大小小各種瑣碎的事都有,元修都事無巨細(xì)地做了批注,連清雋的筆跡有些潦草,看來這個將軍當(dāng)?shù)脤崒俨灰住?p> 其實她這次來軍營一來是真正氣混了頭,和離的心思都起了,二來是覺得這件事漏洞百出,她再傻也品出事情不對勁,只是不清楚對方目的,怕那群賊人對元修不利,這才急急忙忙地趕來。
沿途都是山丘,又有積雪覆蓋,處處都是盲點,可路上沒有遇伏,營區(qū)也是風(fēng)平浪靜,那他們?yōu)槭裁聪胍鰜恚?p> 難道他們想在城里動手?對誰?她嗎?
宋籬想得神思恍惚,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俊碧聪慵鼻械?。
宋籬疲倦地?fù)u搖手,只說是行路太急,沒緩過來,見檀香的淚又要往下掉,宋籬趕忙忍著頭暈起來,沒事人樣兒地轉(zhuǎn)了兩圈。
檀香見狀才放下心來,宋籬背過身子繼續(xù)整理,暗暗地倒吸了好幾口氣,許是最近思慮過多了,精神氣實在是差了很多。
元修啊元修,但愿這才你跟茯苓之間能真正做個了斷,否則我這番苦受得實在不值。
宋籬一一整理完折子,在最下面翻出來一疊折得整齊的紙,有些奇怪,打開來看,也不是什么重要軍情,只是一些紀(jì)要,但后面寫著寫著就在半道蹦出來個“阿籬”,“阿籬”下有墨點,估計是發(fā)現(xiàn)后停筆愣了一陣,還有的寫了大半張才發(fā)覺,“籬”字寫了一半就不寫。
她接著往下翻,越看越覺得離譜,不僅有她的名字,還有她的小像,笑著的,哭著的,發(fā)脾氣的,還有一個像個小狐貍的……還時不時附上一兩句簡短的話。
宋籬面上掛著笑,心中一下了被填滿了,微微泛著酸楚,所以執(zhí)念困苦都在此刻消融了,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原來你也是這樣深愛著我,如我對你一般,可你怎么藏起來了,害得我怎么都找不到。
她邊看邊笑,看到最后眼淚不自覺地就掉了下來,筆墨深深淺淺,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畫的,原來我的夫君還有這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