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的夜里,觀月鎮(zhèn)王府偏門。
陸段板著臉,立于門口,看著雜役搬運王府的日常用度,秋風蕭瑟,寒氣逼人,陸段斜眼看了看守衛(wèi),見沒有異狀,提高了聲音,罵了一句:“這鬼天氣,凍死個人。”
而后不客氣的指著一個低頭扛著一麻袋青菜的雜役喝道:“你,隨我來,把這袋子菜搬到伙房去。”然后,朝著眾人喝道:“都別偷懶啊,快過年了,少了月錢可別怪我?!北娙寺勓远及⒄樂Q是。
話畢,頭也不回的朝著院內走去,雜役默默的跟著,上身被麻袋壓得直不起來。
二人一前一后,趁著夜色,快步前行,穿過王府正中的花園,又轉過幾段長廊,朝著后院而去。
接近后院,巡邏的守衛(wèi)便多了起來,全都是破風旅的侍衛(wèi),看來是接近目的地了。
轉過了一個小湖,二人到了伙房,雜役背著麻袋在門口候著,陸段進去后,問了問夫人少爺晚上的飯食,而后打發(fā)他們先出去了。
見四下無人,將雜役叫了進來,雜役放下麻袋,直起身子,臉上雖然道道灰塵,但依然顯露出年輕俊朗的臉龐,正是青陽。
陸段提過一個籃子,遞給青陽,而后陸段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錦盒看了看,蟲子還是活的,不禁皺眉:“奇怪,申時攻城,照例酉時殿下應該就會出現在關北了?!痹捯魟偮洌灰姲导t的紋路如點燃一般蔓延,片刻將蠱蟲通體染的血紅,蠱蟲扭動了幾下身體,而后爆裂開來,化為一灘血水。
二人相視,不禁唏噓,雖是蟲子,但這死法也是相當詭異,“事不宜遲?!鼻嚓枖蒯斀罔F的說。
陸段點了點頭,收起錦盒,正了正衣冠,闊步而出,朝著王府深處而去,青陽提著籃子低頭緊跟著,越接近牢房,看守的侍衛(wèi)越多,黑色皮甲的是普通守衛(wèi),亮銀色盔甲的是破風旅,來來回回的巡邏。
陸段似乎和守衛(wèi)比較熟絡,一路點頭招呼著,一盞茶的功夫二人便來到牢房外,說是牢房,實際上是倉促間臨時騰出來的別院,穿過圓形的拱門,是一小塊空地,三三兩兩的綠竹散落,深秋涼風,黑夜明月,死寂詭異,內院門口僅有兩名護衛(wèi),布衣松垮,長劍抱于胸前,面容清冷,殿內一片漆黑,看不清內部的模樣,陸段笑著迎了上去,態(tài)度阿諛道:“二位辛苦,這天寒地凍的?!?p> 二人并未搭話,而是冷眼看著他身后低頭提籃的青陽,言語冰冷的說道,“何人?”
未等青陽搭話,陸段忙道:“啊來病了,這是啊青,伙房的雜役。”
青陽微微抬頭掃了二人一眼,六目相接,二人冷厲的目光如匕首般刺來,逼的青陽低下頭側了側身,殺手,腦海里忽然浮現這兩個字,不過并非頂級殺手,殺氣泄于外,而不是像青陽一樣眼神清澈內斂。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翻了翻飯籃,而后在青陽周身摸索拍打了幾下,朝著另外一個人點了點頭,另外一個人側了側身,讓出了門口。
陸段陪著笑走進了中廳,并未掌燈,漆黑的大廳中,清冷月光從門口透了進來,模糊的看到兩個石柱,石柱的側面反射著冷光的短刃伸在外邊,每邊都有十把,陸段朝著黑暗**了拱手,“兩位狗爺辛苦辛苦?!?p> 與門口兩位不同,石柱下傳來尖厲的聲音,“陸管家客氣了,請進吧?!?p> 二人沒有遲疑,朝著微微透著昏黃燭光的內殿走去,走入內殿,一個巨大的鐵質牢籠映入眼簾,籠中一個白衣囚徒披頭散發(fā)的斜靠著鐵桿,奄奄一息,周身上下血跡斑斑,看來是受過嚴刑拷打,牢籠邊上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微微搖曳,四壁的墻和床都用精鐵重新封住,整個屋子鐵通一般。
忽然青陽面色一愣,微微低頭側目,看向牢籠邊上一個低矮的茶案,邊上一個同樣披頭散發(fā),閉目端坐的男子雙臂交于前胸,一動不動,黑影和長發(fā)幾乎將他整張臉都遮擋住了,但是更讓青陽驚訝的是,此人幾乎沒有散發(fā)任何氣息,即便是一點點呼吸的波動,都會被武者感受到,但是青陽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幾乎沒有發(fā)現這里還有一個人,此人武功看來不在我之下,樣貌上看,這個人應該就是第五位高手--剔骨刀。
陸段已經走上前去,堆著笑,恭敬的鞠躬,“崔大爺,晚膳可用過了?!?p> 剔骨刀微微點頭,伸出一只手,似乎要接過什么,陸段扭頭朝著青陽喝道:“狗東西,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拿過來?!?p> 青陽快步上前,遞過菜籃,由陸段轉交給剔骨刀。
剔骨刀將菜籃置于茶案上,一份份取出飯菜一字排開,每一個都淺嘗幾口,呆了片刻沒有做聲。
陸段朝著剔骨刀湊了湊,“崔大爺,今天怎么看見山爺呢?”
剔骨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還真是個惜字如金的家伙。
過了片刻,剔骨刀將飯菜原封不動一一擺好放于籃內,遞給陸段。原來每日犯人進食都是剔骨刀代為先嘗,所以在最開始,陸段就否定了毒殺的可能性。
青陽再次接過菜籃時瞟了陸段一樣,只見陸段面有憂色,也在看向自己,目光中似乎有猶豫之色。
青陽雖然不知道陸段是不是發(fā)現了什么異樣,但是現在看來已經騎虎難下了,想來現在王府外青魂殿和臨淵閣的殺手已經和守衛(wèi)開戰(zhàn),絕大多數的守衛(wèi)應該已經被吸引到正門,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青陽堅定的看了看陸段,拿過菜籃朝著奄奄一息的犯人走去,犯人滿臉血污,長發(fā)遮蓋,即便靠近依然無法看清真容,只是憑借感受呼吸的頻次能夠大概推斷出是受了重刑沒錯。
青陽淡定的將飯菜一一擺在犯人面前,見犯人無動于衷,青陽最后將木質紅漆的筷子遞過去,犯人依然不動,青陽小心的挪了挪身體,靠犯人更近,筷子幾乎就觸碰到犯人低垂的頭發(fā)。就在此時,青陽已經感受到破云入塵散藥力消退,散落在四肢百骸的墨綠色真氣朝著蒼茫的氣海急速凝聚。
青陽眼中精光大盛,遞出去的右手猛然發(fā)力,朱紅的筷子,一閃便沒入犯人的脖頸,犯人悶哼一聲,好似本就是一個尸體般,毫無反應,僵直不動。
似乎一切都太過順利,青陽也流露出奇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