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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笙酒梔緩緩歸

第六十三章 長發(fā)女妖的過去3

清笙酒梔緩緩歸 畢小夜 3123 2020-06-27 12:19:58

  然而少女根本想不起眼前的宮女到底是誰?她也不曾刻薄過宮女太監(jiān),沒有與人交惡,這個來落井下石的人到底是誰?

  宮女道:“嘉妃娘娘自然是記不得我這種身份低微的妃嬪。也難怪,你仗著長著異族少女的臉,討得皇帝歡心。還記得有一次,陛下明明翻了我的牌子,我洗漱好裝扮完,等了一晚上,只等到一句,不來了。派人去打聽,聽說你大著肚子,腹中孩子鬧騰得厲害,陛下就過去陪你了。”

  少女摸了摸自己還有些燙的額頭,隱忍著情緒,冷冷的說道:“所以你因為自己不受陛下寵愛,而將怨氣發(fā)泄在我身上?你一直妒忌我,現(xiàn)在我落難了,你就來看我笑話?那你走吧,我沒怎么脆弱,失去孩子而已,我還可以再有?!?p>  宮女冷笑道:“嘉妃娘娘真是不知道啊,陛下這幾日又新立了一個妃嬪,那名妃嬪原本只是個宮女,和你一樣有著又長又卷的頭發(fā),不過不僅沒有你這么好看,頭發(fā)也沒有你的這么美。后宮都傳,陛下已經(jīng)找到嘉妃娘娘的替代品了。嘉妃娘娘,陛下是兩年沒有見過你了吧?自從上次的事情發(fā)生后,再也沒有見過了吧?”

  少女苦笑了一下,說道:“果真是后宮中悲悲戚戚的從沒得到過陛下寵愛的女人。你有什么目的你直接說吧。”

  宮女道:“這后宮中每一位階的妃嬪數(shù)量都是固定的,我想你自動放棄妃位?!?p>  果真來者不善,少女說道:“就算我放棄妃位,以你的相貌和心性,陛下也看不上你?!?p>  宮女譏笑了一聲,道:“這就不用你管。”

  少女反問道:“若是我不同意,難不成你要殺了我?”

  宮女冷笑一聲:“我才不會傻到自己動手。你不愿意,那我就讓你自己愿意。嘉妃娘娘,你有空多照照鏡子,你這氣色像死人一樣,頭發(fā)像稻草一樣,陛下又怎么再看得上你?”

  這名某位妃嬪假扮的宮女離開后,每天都會讓值班宮女向少女匯報,每日陛下都做了什么,和哪些妃嬪在一起,哪些妃嬪又生了皇子公主。

  有時候畢云安的確很忙,連著十天半個月沒見過妃嬪。有時候又閑下來,白天也有空陪妃嬪游游花園,聽聽戲曲,看皇子們操練,陪小公主們聊聊天。哪個地方捉了貪官,哪個地方糧食不夠,哪位大臣上朝時說了什么讓畢云安大怒。

  聽著這樣的畢云安,少女突然感覺到自己更了解畢云安了,也更理解了當初她父皇為什么讓她嫁到秦國。因為皇帝要顧慮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了,無論哪個地方發(fā)生點什么事,全都和他相關(guān)。她父王不過是認為畢云安也算個仁君,也能幫助多凌國,綜合起來考慮的一個和親對象。

  現(xiàn)在的多凌國在周邊國家中地位漸起,周邊小國不敢再隨意欺凌。

  除夕夜到了,宮女來報,當晚陛下召集了妃嬪,一同吃喝玩樂,當場收了立了軍功的將軍之女做妃嬪。

  少女一個人在重華宮吃著一年之中最豐富的菜肴,淚水卻一滴滴的往下流。

  她心想:這些飯菜,是畢云安讓人特意送來的嗎?兩年多了,畢云安為何不來看看她?哪怕是他們的孩子死去,畢云安也沒有來安慰過她。更沒有讓她參加塵兒的喪禮。為什么,哪怕是閑暇的時候也沒有來看看她?為什么,當初那樣的溫柔,突然間就從她生命中消失?

  她做夢經(jīng)常都能夢到,那個尋常的午后,那個仍然青澀的她,畢云安將她拉進他的懷抱,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溫柔的喚道:“曼曼!”

  隨后,畢云安撩起她的發(fā)絲,溫柔的說道:“我的曼曼,多美的頭發(fā)啊。”

  她記得青澀的她不懂如何回應(yīng)帝王的寵愛,但夢得多了,她終于學會如何回應(yīng)帝王,她在夢中也擁抱起了畢云安,輕輕吻上他的唇。但夢境常常在這一吻中破滅。

  她活在對畢云安和塵兒的思念中無法自拔,她將夢境作為現(xiàn)實,享受著在夢境中和畢云安、塵兒的團聚。

  直到她的十七歲生辰,她看著銅鏡中鄉(xiāng)野潑婦一般的自己,崩潰的大哭起來。

  哭完后,她拿起梳子,想要給自己梳妝打扮,頭發(fā)卻卡住了,梳子無論如何都梳不下去。

  她猛的扯自己的頭發(fā),硬是要用梳子梳通那像稻草般打結(jié)的頭發(fā),最終梳子掉在地上摔成兩半,頭發(fā)也被扯下來一大團。

  她看著銅鏡中禿了一小塊的頭發(fā),像看到妖怪般大喊大叫,“這不是我!這不是我!快走開!快走開!塵兒的母親絕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我!快走開!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數(shù)日后,畢云安正在作畫,重華宮守門的太監(jiān)來報:“陛下,嘉妃娘娘她失了心智,不僅剪光自己的頭發(fā),還殺了一名送飯的宮女,將那名宮女活活掐死,再把她的頭發(fā)剪下來,有的戴在自己的頭發(fā)上,有的黏在她隨身攜帶的一個木頭小人身上?!?p>  畢云安握住毛筆的手一震,隨即放下了毛筆。

  畢云安找出來一副畫卷,上面是他親筆所畫的少女,眼神中竟是哀傷,“曼曼,對不起,你不該來秦國?!?p>  于是畢云安重新拿出一張宣紙,旁邊的公公問道:“陛下可是要寫信給多凌國國君?”

  畢云安點點頭,“我答應(yīng)過他會照顧好曼曼,但是我沒照顧好,現(xiàn)在將曼曼還回去。我承諾只要我在位的一天,秦國永遠和多凌國交好,互不交戰(zhàn)?!?p>  公公道:“但是陛下并無虧待過嘉妃娘娘,她犯了如此大錯,牽連到上萬人命,陛下既沒有奪去她的妃位,更沒有讓她受罰,反而讓她在重華宮安度往年?!?p>  畢云安提筆卻還沒想好怎么寫,突然想起什么,向重華宮的守門太監(jiān)問道:“嘉妃娘娘她,為何會失了心智?”

  守門太監(jiān)說道:“御醫(yī)說嘉妃娘娘憂思過多,郁郁寡歡,過于思念陛下和十七皇子,也沒有求生的欲望。她現(xiàn)在只要見到宮女,就喊著‘你就是陛下新納的妃嬪?你這一頭又長又直的黑發(fā),真漂亮,我喜歡,給我吧!我要有了你這頭漂亮的頭發(fā),陛下就會來見我了!’然后就要去剪宮女的頭發(fā)。”

  畢云安只覺心口一痛,吩咐道:“讓御醫(yī)開些鎮(zhèn)定安神的藥方。過幾日她穩(wěn)定下來后,我去看看她。”

  公公說道:“可是陛下您答應(yīng)過太后此生不再見嘉妃娘娘,這樣一來恐怕太后會不悅?!?p>  畢云安道:“我準備送她回多凌國,讓她落葉歸根,此舉太后定不會反對,見最后一面也無妨?!?p>  畢云安仍沒想好怎么開口和多凌國國王說明這件事,但先寫好了一封信,告訴少女要送她回多凌國,并且去見她最后一面。

  他拿起少女的畫像,看了良久,喃喃自語道:“傻孩子,身為公主你又怎不知道,萬不可對帝王動了真心?!?p>  哪怕是那段他也付出真心對待少女的時間,他也有繼續(xù)納嬪妃,也有去寵幸其他妃嬪,穩(wěn)定后宮也是帝王的職責之一。

  時隔兩年之久,少女再次收到和畢云安有關(guān)的物件,哪怕只是一封信,她也欣喜若狂,混沌的腦子突然清醒了。

  她急忙打開信封,字不多,卻像刀子插進她的心。

  她把信封揉做一團丟出去,崩潰大哭:“陛下怎么會要送我回多凌國?哪有嫁出去的妃子又送回家的道理?一定是哪里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這封信是假的!”

  她又把信紙撿回來,攤平,拿出那張已經(jīng)看了兩年紙都要爛掉的信,對照著筆跡,胸口痛得呼吸不過來。

  她像失去生命一樣躺在冰冷的地板,又看了一遍信紙,自言自語道:“禤曼曼,陛下是討厭你了,要趕你走。后宮這么多妃嬪,偏偏就趕你走,你活在這世界上,還有臉面嗎?他說送你走之前會來見見你,你這副樣子,敢見他嗎?”

  禤曼曼又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說道:“這又如何?我堂堂多凌國的公主,從小都是在贊美聲中長大的,沒有人不喜歡我,全部人都喜歡我,陛下當然也喜歡我。我只需好好的梳妝打扮一番,陛下就會再次鐘情于我。我們會再有孩子,塵兒會有皇弟,皇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少女充滿斗志般從地上爬起,坐在梳妝臺前,在看到銅鏡中的自己時,她整個人怔住了,沒有像以往那樣大喊大叫,而是安靜的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坐了良久,又看向身后一片狼藉的寢殿,她打開房門走出院子,想要看看許久未見的太陽。

  畢云安只是不讓她出重華宮,而重華宮很大,除了她睡的廂房,也還有庭院,但這兩年,她就沒有出過自己所在的廂房一步。

  只是想看看太陽。

  在多凌國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是大晴天,很少有陰雨的日子,她原本是多喜歡太陽的人啊。她想起那個在燦爛的陽光中,在草原中奔跑的自己,得意洋洋和小伙伴比試的自己。

  嘴角不由得笑了出來,“那個少女真美啊,充滿活力,像太陽一樣?!?p>  但那不就是她自己嗎?

  但是庭院靜悄悄的,只有月光靜靜的照著。

  少女臉上難得的笑容消失了,她獨自坐在庭院中看著月亮,自嘲道:“好想再感受一下,陽光照在身上是什么樣的感覺。但是,現(xiàn)在的我,連太陽也不想見到我了?!?p>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回到廂房,用畢云安送的金釵劃破了手腕,懷中抱著父王送給她的木頭小人,又做起了已經(jīng)夢見過無數(shù)次的夢,這一次,那名沐浴在陽光下的美麗少女,貪婪的享受著陽光,畢云安在她身邊,將她擁入了懷抱,她枕在畢云安的胸口中,安靜的睡去,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一滴淚卻滑過了臉頰。

  畢云安擦去她的眼淚,問道“怎么哭了?”少女沒有睜眼,嘴角仍然帶著笑意回答道:“因為我太想你了?!?p>  畢云安寵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傻曼曼,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

  少女在畢云安懷中,微笑著、卻又流淚著。

  蠟燭熄滅,李清簫、陳惜之、畢珣都醒來,葉緩緩還在夢中,她看見一個穿著斗篷的人,在一處黃沙中,用某種法術(shù)將黃沙都移去,出現(xiàn)一塊石板,那人進去后再出來時,手上拿著一個木頭小人。畫面一轉(zhuǎn),那人來到鎖妖塔,將木頭小人丟進鎖妖塔。

  陳惜之輕喚了幾聲葉緩緩,葉緩緩才醒來。

  畢珣在旁泣不成聲,葉緩緩感覺臉頰濕濕的,用手觸摸了臉頰,原來自己也哭了。

  禤曼曼的愛情不明不白的葬送中后宮中,愛人和孩子都無法相見,那樣明媚陽光的少女,卻是這般悲傷的結(jié)局。

  如此深重的怨氣,也難免無法往生。

  葉緩緩拿起木頭小人,對著木頭小人說道:“禤曼曼,對不起,擅自看了你的記憶。你內(nèi)心有太多遺憾,所以你沒能往生,卻被他人利用。你想曬曬太陽嗎,我待會帶你去好不好?”

  木頭小人流下了眼淚。

  葉緩緩安撫了一下畢珣,畢珣哽咽著說道:“我不知道為什么,克制不住自己,就覺得很悲傷很悲傷。那皇帝太自私了,禤曼曼這么愛他,他一個皇帝還保不住一個女孩。要是我能穿越,我都要扇那皇帝幾個耳光!”

  葉緩緩苦笑不得的安慰著,“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氣成這樣了。”

  陳惜之和李清簫兩人,不像她們這樣失態(tài),卻也替少女感到悲傷。

  葉緩緩問道:“要是在以前,你們就是皇子,也有可能成為皇帝,你們也會這樣不知不覺的讓深愛你們的女人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最后還無法往生變成人人喊打的妖怪嗎?”

  陳惜之搖搖頭,“就算我是皇帝,我也不會為了鞏固根基而娶妻納妾。想讓自己國家變得強大,就自己另尋辦法,而不是靠犧牲女人?!?p>  李清簫道:“但也許在那個時代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反倒想,古代的帝王中,有多少妃嬪是真的愛皇帝本人?;实壅鎼鄣呐擞钟袔讉€?”

  畢珣擦干眼淚,道:“我們就幫她超渡吧,讓她不要再受折磨,去往生,去開啟新的人生?!?p>  葉緩緩點點頭,“秦國,畢云安,多凌國的禤曼曼,你們還看到什么?”

  李清簫道:“鄴都,我記得書籍上有記載,我去書房翻翻看具體在哪。”

  葉緩緩道:“好。禤曼曼葬在一個被黃沙覆蓋的地方,她沒有被送回多凌國?!?p>  陳惜之道:“她是自盡的,自然無法回到多凌國?!?p>  葉緩緩點點頭,“禤曼曼百年還不散的靈魂吸收了許多帝王陵墓中邪祟的污濁之氣,再被無涯大人放到鎖妖塔中吸收妖氣,因此她才有這么強大的妖力?!?p>  陳惜之說道:“如果是被黃沙覆蓋,那么當時的秦國應(yīng)該都消亡了,埋藏在這黃沙之下??邕^玉華山的邊境,就是沙漠地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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