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第二日去沈寒處伺候，沈寒已經(jīng)起身，她暗惱自己起晚了，又去傳早膳來。
沈梅給他布膳，沈寒從早晨起來便面色冷冷，沈梅亦不知是何緣故，只如往日甚少言語。沈梅舀了小碗粥遞他，沈寒接過時(shí)手上一滑，粥碗打翻在地。
沈寒怒道：“毛手毛腳的，做什么用的！”
沈梅萬沒想到他發(fā)這么大火，連忙跪下。沈梅裙邊是破碎的瓷片，沈寒看著糟心，瑤池過來讓沈梅下去，又讓丫鬟過來收拾。
沈梅在外候著，不明白怎么了。過了早膳，沈寒出府去，不知要去見誰。
沈梅去問瑤池，見她神色淡淡，也沒多問。她出了梅園隨意走走，看到下人見她眼神有異，她覺察出不對，躲在樹木后偷聽，下人閑談話語中說到她。
“大郎這是回心轉(zhuǎn)意了，這沈梅好福氣，日后也能混個(gè)侍妾?！?p> “也是個(gè)狐媚子，她既在梅園，怎的又與大郎勾搭上了，看樣子余情未了?！?p> 不是。沈梅紅了眼，沈寒是聽到這些胡言亂語了嗎？她真沒有，真的沒有！
可昨日的事情，她比誰都知道，確實(shí)是真的。難怪他生氣，她自以為瞞的很好，卻不想已經(jīng)人人皆知。
是沈期！若不是他，消息怎會(huì)傳的如此之快！她如今有什么臉面再見沈寒！
沈梅的手抓著樹皮，她看到手指染血方才收回手。
她先前在角門當(dāng)差，今日趁著下人搬進(jìn)蔬菜的功夫溜了出去。
她恍恍惚惚在外面游蕩，來到小販攤前，那小販賣些粗陋的首飾，沈梅挑挑揀揀，心不在焉。
“小娘子，你手傷了？”
沈梅看到她手指的血珠，她抱歉地收回手，然后使勁揉搓著，手上越發(fā)滲出血來。
“沒事?！?p> 她說著說著，小聲哭泣起來。
沈梅雙手抱膝，隱忍著啜泣。小販苦笑，“小娘子是在夫家受委屈了？”
沈梅一味地哭。
“小娘子，是你夫君納了妾，還是冷落了你？”
沈梅一個(gè)勁搖頭，卻不說話。
“在夫家哪有不受委屈的，小娘子若是鬧了別扭，去說清楚不就好了？”
沈梅哭著。
“說不清楚了?！?p> 看她實(shí)在哭的傷心，小販也無法可施，沈梅反應(yīng)過來擋了他人的生意，頗覺得歉意，她抹把眼淚，掏出些碎銀子給他，勉強(qiáng)笑笑，她起身繼續(xù)走。
沈梅仿若游魂，在街上看到小鋪賣吃食的，她憶起她未吃早膳，便要了碗吃了起來。
周邊人吃飯閑談，也有幾名女郎在此處吃東西，沈梅沒心思，只是僵硬的吃著，心中酸楚一片。
她偶爾聽到什么，抬起頭，“今日是何日？”
“九月二十七?！?p> 沈梅恍惚片刻，憶起今日竟是她生辰。過了今日，她便十四了。如此想著，嘴上味同嚼蠟，竟連半口都咽不下。
草草結(jié)賬，沈梅四處游逛，但見王都繁華，車馬喧囂，一片樂景。
“這位小娘子?！?p> 直到婦人到她面前，沈梅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叫她，她看向面前的婦人，覺得些許眼熟。
“小娘子可還記得我？我是左錦的夫人?！?p> 沈梅看了半晌，想了起來，“原來是夫人?！?p> “我看小娘子在街上魂不守舍的，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沈梅不愿多說，只是容色凄凄，雙眼浮腫，顯然是哭過。
看她樣子，顯然是遇上什么難事，左夫人道：“小娘子若無去處，不妨到左府歇息?！?p> 見沈梅欲推遲，左夫人道：“小娘子有恩于我，這些微小事我自當(dāng)回報(bào)?！?p> 沈梅最后還是同左夫人回到左府，沈梅提起左錦的事，左夫人神色猶豫，只含糊其辭，沈梅見如此，也不再多問。
左夫人育有一兒一女，獨(dú)女送去馮潛處，如今屋子空了出來，便讓沈梅暫住這里。
左夫人道：“我家女郎剛滿十五，本來議了門好親事，對方青年才俊，雖是個(gè)小官，但品行極好，定會(huì)好生待她。”
看她神情郁郁，沈梅始覺有異，“那為何女郎要入馮大人府中？”
左夫人看她訝然，知道她并不知情，只道：“小女沒福氣，馮大人看中她，只好退了親?！?p> 沈梅道：“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女郎清白人家，已有親事，怎可進(jìn)入馮府為妾？”她已入賤籍，更改不得，此生已無指望，但左府的女兒，想來該有個(gè)順?biāo)斓囊簧?p> 左夫人嘆氣，“強(qiáng)權(quán)在上，縱使不愿，又能如何？不然夫君如何出獄？”
沈梅聽她的話，方才察覺，原來左錦被放，竟是這個(gè)緣由。原來她送的信并無絲毫用處，沈期從未想幫，最后還是要個(gè)女子前去交換。
又急又恨，沈梅想她眼瞎了不成，竟將這人當(dāng)成澤世明珠？左夫人離去，沈梅一人待在屋內(nèi)，悲憤交雜，對沈期的怨恨又深一分。
晚間，左錦因公務(wù)未歸，左夫人送了些飯菜來，同她說話吃飯。沈梅勉強(qiáng)吃了些，再吃不下，左夫人問她，她也不說，只好囑咐她好生休息，便出去了。
沈梅想起沈寒的態(tài)度，心中難受，指不定在他心里她如何如何不堪，經(jīng)此一事，她便是渾身是嘴，也再說不清楚。沈寒未將她趕出梅園，已經(jīng)是恩賜了。
沈梅去找左夫人要了一壇酒，左夫人禁不住她懇求，讓人出去打了壇酒來。
沈梅抱著酒壇回屋，她思緒紛雜，腦中亂哄哄的，沈梅倒了酒在酒杯中，一口一口喝著，喝上幾口傷感一回，最后一壇酒空了，她趴在桌上，人已經(jīng)半醉，她手指沾了酒，一字一字寫著。
身不由己，斯人奈何。
今日是她的生辰，沈梅抱著空壇子哭了一陣，只覺得心中郁郁，難以忍受。
她踉蹌走到床榻旁，倒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