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睡到半夜,感覺到唇上麻麻的,她睜開眼來,嚇一跳,直接去推開身上的人。
她聞到熟悉的味道,想起來是誰,便有些尷尬了。
她的力道自然不足以推動他,只是觸不及防的這一下,沈寒低低悶哼一聲。
屋子里黑黑的,沈梅只能從窗邊月光照射中看出幾分他的輪廓,“沈寒,你怎么沒睡?”
她甚少喚他的名字,沈寒覺得她喚出來,分外的柔軟。沈寒起身,去點上燭火。
屋子里明亮起來。
沈寒上塌來,“我睡不著。”
沈梅不解,看他神情冷淡,看不出什么。
沈寒看她半晌,突然問:“你想回王都嗎?”
沈梅凝視著他淡淡的目光,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悶悶道:“不想?!?p> 沈梅趴在他懷里,“在廣平郡挺安寧的,我想待在這里,我還釀了酒藏在后面泥土里,還想著來年喝呢?!?p> 沈寒用手撫著她的發(fā),不說話,只靜靜聽著。
沈梅抬眼,“沈寒,我們要回去了嗎?”
沈寒垂眼道:“王都還沒來人,不過我想著,就在十日之內(nèi)了。恐怕連調(diào)任文書都一并來了。”
沈梅悶聲道:“我們來廣平郡半載有余了,如今突然要走,我舍不得?!鄙蛎废肓似蹋鹕肀ё∷?,“沈寒,我怕。”
沈寒摟住她,安撫地拍著她背脊。
“我怕回去會發(fā)生很多事情?!?p> “嗯?!?p> “我其實不大喜歡相府?!?p> “嗯?!?p> “我想要和你待在一塊?!?p> “嗯?!?p> “回去了,你還會待我這樣好嗎?”
沈寒失笑,“說什么傻話呢?我自然會待你好,一輩子的?!?p> 沈梅愣住,沈寒也愣住,他似乎隨口說來,竟然想都沒想,便說著一輩子。
沈梅悶悶道:“我當(dāng)真了?!?p> 沈寒摟著她,“不然呢?除了我,你還想跟著誰?”
“不想?!?p> 沈梅在他懷里蹭了蹭,像貓兒一樣,沈寒察覺到她些許不安,安撫道:“別怕,怕什么?一切有我在?!?p> 沈寒撫著她的發(fā)絲,“還有幾日,你在府里收拾下,看看有什么要帶的東西。我會同袁沛說,你同他商量著來?!?p> 沈梅應(yīng)聲。
沈梅抬頭,看向他?!澳阍缰懒?,又為什么會睡不著?”
沈寒愣了下,道:“我想事情呢,看你睡得熟,忍不住輕薄你一下。”
沈梅臉色微紅,沈寒繼續(xù),“不曾想,你反應(yīng)這么大?!?p> 沈梅知道他避重就輕,到底沒再問他,他既然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理由。不過回到王都相府,沈梅稍微想想,都覺得好日子快到頭了。
沈寒看她,“不是累了嗎?睡吧。”
沈梅搖頭,她突然不想睡了,“夫君如此發(fā)愁,我怎么睡得著?”
沈寒笑了下,捏著她的臉,“你年紀(jì)小,多睡會兒?!?p> 沈梅不滿道:“我年紀(jì)小,你也沒多大?。俊?p> 沈寒笑笑,他將沈梅抱到懷里,像抱小孩一般。
“我的年紀(jì),在普通人家里,都可以當(dāng)一家之主了?!?p> 沈梅囁嚅道:“說的好像自己多老一樣?!?p> 沈寒嘆氣道:“我說的是事實。”
沈梅坐起,用手去扯他的臉,“偏不,誰不說二郎少年俊才,風(fēng)華正茂,二郎偏覺得自己老氣橫秋的?!?p> 沈寒任由她折騰,他十幾年來,大概還沒誰膽大到來揪著他的臉不放,也只有眼前這位了。
他任由沈梅折騰,她白日里辛苦,折騰沒幾下便昏昏欲睡了,沈寒失笑,他將她小心抱到旁邊,拿過被褥來給她細細蓋上。
沈寒去熄了燈,然后重新上塌來,不過他睡不著,在深夜里面,他臥在榻上,望向遠處的目光,透著一股子寒氣。
這兩三日,沈梅仍然是照舊起身,白日里同鄭衛(wèi)練舞,晚上同沈寒私纏,大約知道留不了多久了,沈梅格外珍惜,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沈寒一如往常地縱容她,由著她胡鬧。
沈梅練舞練得辛苦,對鄭衛(wèi)如同姐妹般,她知道她性子淡然謙和,她頗為喜歡,時常同鄭衛(wèi)說些閑話,有時也聊到鄭衛(wèi)的歸宿,鄭衛(wèi)往往避而不談,沈梅也不追問。
這幾日里,沈寒時?;貋?,有時不免同鄭衛(wèi)碰上。
她會同他行禮,然后喚聲大人,除此外,再無別的,沈寒只是點點頭,算是盡到地主之誼。
五日后,王都相府來人,給沈寒一封信,沈寒拆開來,里面一封沈嚴(yán)的家書,謝氏的家書,還有調(diào)任文書。
沈寒打開調(diào)任文書,看完后,神情微異。
他全部粗粗看完,對來人道:“父親可有什么話讓你帶給我?”
來人道:“沈相說,內(nèi)有憂患外有強敵,相府諸事不便,讓郎君早早回去?!?p> 沈寒不用想,都知道王都情形,遂道:“你回去告訴父親,我即刻起身回去?!?p> 來人沒想到如此容易,抬眼看他,見郎君容顏硬朗了幾分,眉眼間盡是肅然之色,半載有余,郎君變化了好些。
來人感嘆著回去復(fù)命了。
“他可有說什么?”
沈嚴(yán)在書房問。
“沒有,郎君看完信后,只說會即刻趕回?!?p> 沈嚴(yán)原以為要三催四請,沒想到他如此利落。不過他如今沒心思想二郎的事,他一門心思都在焦頭爛額的戰(zhàn)事上。
沈寒給齊知祥看了調(diào)任文書,齊知祥道:“我原知道你待不久,可沒想到一年未到,便要調(diào)任,我還頗不習(xí)慣?!?p> 沈寒鄭重道:“在廣平郡,多謝齊郡守照料?!?p> 齊知祥擺手,“我在任時的些微功績,都有你的功勞,你要謝我,倒是我謝你才是。”
“大人嚴(yán)重。”
齊知祥道:“你既然要走,我也不能攔你。只是如今青州戰(zhàn)敗,朝廷風(fēng)雨飄搖,你如今回去,命途多舛。若是有什么難處,你寫信給我,我若能想幫,必然幫你一二?!?p> 沈寒道:“大人寬厚,我向來知道?!?p> 齊知祥道:“你走之時,我擺宴替你送行??上В闶┬械牧髅裾吣悴荒芸粗瓿?,秋收之日到了,我定然寄些種出來的稻米給你,讓你知道一番辛勞沒有白費。”
沈寒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大人不要因為我的離開而廢棄有些有利于民的事情,大人寬厚,所以屬官多欺上瞞下,才連累大人無甚作為。大人若是處事狠厲幾分,讓他們有些懼怕,辦事自然容易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