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平日多在前院伺候,溫折草一溜小跑,長廊繞過彎,路過幾棵長得碩大的鳳尾樹,兩側垂柳揚在風中,抬頭,見前院大門就立在眼前,下面鋪著幾層臺階,
她跑得急,三兩步便邁上了臺階,結果前腳剛跨進門。就和人撞了滿懷。
“哎呦,“溫折草摸著撞得有些痛的腦袋,這人也太健壯了吧,跟撞上一堵墻的感覺差不多。
抬眼看去,只見一身著銀白色長袍的男子正陰冷的看著自己,狹長的鳳眼微垂著,張狂不屑。
溫折草后知后覺的道歉,“對,對不起,這位少爺?!坝智那耐笸撕笠徊?。
那人冷著眸,眼中透著寒澈的光。
“呀,是你呀,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
突兀的響起另一個聲音。
溫折草這才反應慢的望去,哦,是那個藍青色靴子的人。
那人溫和的對著自己笑,像和煦的春風。
溫折草也對著他笑,只是一時沒了言語,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眼前的那銀白色長袍男子動了動,彎下身子,撿起了躺邊在自己靴子邊的一個小巧香囊。
在這陰郁男子撿起那香囊在手中打量時,溫折草憋著一張通紅的臉,低聲道,“少,少爺,這是奴婢的?!?p> 說話聲音都打著顫。
天哪!這要是讓人看到,可是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那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你的?“
“恩“,溫折草乖順的點點頭,眼中蓄滿快還給她的期待。
那俊朗男子看著她滿是期待的眼神,然后將自己修長白皙的手伸了出來,攤在她面前,香囊穩(wěn)穩(wěn)地在他手上放著,隨后,修長的手一翻,只聽噹一聲,那香囊又乖乖躺回了原地。
?。?!真是,這家伙竟然扔到了地上。
溫折草皺著眉,臉上寫滿了嫌棄,但還是乖乖的蹲下身子,將香囊撿起,塞回了腰間。
直了身子,朝那男子行了禮,“多謝少爺。“
那銀白色長袍男子似是來了興趣,寒目盯著她,“你謝我什么?“
溫折草暗暗想,我哪知道謝你什么,難道謝你把香囊又扔到地上嗎?真是可惡!
心里雖惡狠狠地吐槽了一番,但嘴上還是恭敬道,“謝,謝少爺撿香囊?!?p> 銀白色長袍男子折起好看的劍眉,這丫頭說話怎么半截,半截的往外蹦。
一旁的溫潤男子,解圍道,“陸兄,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快些回驛站吧?!?p> 見那男子又來圓場,替她說話,溫折草感激的將目光射向他。
溫潤男子注意到她的目光,儒雅朝她笑了笑。
他這一笑,可是令溫折草失了魂,溫柔儒雅,笑也這么好看。
“嗯,蘇兄,既然這樣,那就走吧。“長袍男子應了下來,衣袖一甩,溫折草只覺一陣清冷的風略過,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一瞬便沒了影子。
“小丫頭,有緣再會?!皽貪櫮凶映Y貌的作了個揖,也跟隨那身影,離了去。
呼!可算是走了,有錢人家的少爺當真是難伺候,不,不,是連說句話都難。
溫折草垂著頭想著,腦中不知怎的現(xiàn)出了剛才那張儒雅男子的臉。
或許,也不全是難伺候的。
哎,差點忘了正事!
溫折草邁開步子,攔住了一位小廝,這才在前院賬房里找到了李管事。
李管事將她拉到賬房外,最角落的一側,“找我有何事?“
溫折草從腰間掏出香囊,“李管事,這是王婆讓我?guī)Ыo你的?!?p> 李管事一見那香囊上所繡之物,粗瞄了一眼,忙塞進袖口,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些回去吧?!?p> 溫折草呆呆的正要應好,轉瞬想起來自己衣服的時,猶豫道,“李管事,我昨日來得遲了,沒領衣服,王婆說讓我來您這兒領?!?p> 溫折草沒有傻傻的說是洛淺末告訴的她,而是搬來了王婆。
李管事總不會去找王婆核對真假吧。
沒有衣服穿,也是一件挺頭疼的事,溫折草自責了會兒,哎,管它呢,撒謊就撒謊吧!
李管事一聽是王婆讓她來領的,臉上有了動容,“哎,真是麻煩,隨我來吧。“
回后院的路上,溫折草的步子邁得甚是輕快,懷里抱著領來的四套新衣,總算是有衣服穿了!
繞過紅漆雕花的長廊,經過鳳尾樹,左拐回到了后院。
哦!對了,還有一事。
溫折草偷偷溜進廚房內,此時剛過了午飯時間,幾個做飯的婆子正坐在廚房外廊的長椅上,打著酣午睡。
放輕聲音,溫折草躡手躡腳拿了兩個饅頭揣在懷中,剛要轉身走,又想想將步子邁了回來,回過頭從放碗碟的櫥柜里拿了包用荷葉裹著的半塊燒雞,這是主子膳食里吃剩了的,縱使她不拿,那晚歸回家的婆子也是會偷偷帶回去的。
溫折草兩個饅頭,半份燒雞,都揣在了懷中,撐得前胸鼓鼓囊囊的,正好,抱著的衣服可以作個遮擋。
輕手輕腳的跨出了門檻,直走出了院子,朝她昨日睡覺的大通鋪方向走去。
“吱呀?!按笸ㄤ伒拈T被推開。
溫折草貓著身子進了來,目光四處晃著,這時間不會有人回來睡覺,除了不當班的婆子,丫鬟,或生了病有準許的,不過,一般是沒有這種情況的,生了病也是要照常干活的。
目光鎖定一身影,溫折草悄聲走了過去,大通鋪分兩列,中間一條寬闊的路,被子都被整齊鋪好,不過她并不能確定,這房間里會不會還有其他人,還是小點聲為好。
讓人看見自己偷拿了吃的回來,王婆定又該指著鼻子罵了。
溫折草在那蓋著被子的身影鋪前立定,躬下身子,“淺末,淺末,“
她聲音低又弱,那蓋著被子的身影沒有反應。
“淺末,淺末,“溫折草學聰明了些,嘴里低聲喊著她,又伸手扒拉著人家。
那身影動了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洛淺末從昏睡中醒來,只見床鋪前倒著一張笑容呆傻臉,那女孩看著自己,一臉真摯,嘴里還一直輕聲,不停的喊著自己的名字。
溫折草離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少女的臉竟然紅腫一片,少女臉上原本就有紅痕,應該是被人打了巴掌,臉上的紅腫與那紅痕并不突兀,所以上午她才沒看見。
溫折草竟莫名覺得心疼,不知是誰,竟下這么狠的手!
見溫折草呆呆的盯著自己的臉,洛淺末一時有些煩躁,一骨碌從床鋪爬了起來,“干什么?“
“哦!“,溫折草緩過神來,將懷中的饅頭和燒肉掏出來,遞在她面前,“給!“
那饅頭和燒雞還是熱的,散發(fā)出食物誘人的香味。
洛淺末無聲咽了咽口水,別過頭,“我不要。“
溫折草有些急了,一把將食物塞給她,“吃,吃吧,你受了傷,吃了東西,才好得快?!?p> 洛淺末扭過頭,不肯看她。
“我先走了,一會該干活了。“溫折草將東西放到她床鋪旁邊,擱置好,回轉過身子,悄聲跨出了門口,關上了門。
聽到響起關門聲,洛淺末這才轉過了頭,目光落在床鋪旁邊被擺放整齊的饅頭和燒雞。
一顆心,竟柔軟起來。
月亮掛斜斜的掛在天空中,發(fā)出金色的光芒,將整個院子照得明晃晃的。
溫折草端了一碗水,坐在廚房門口的柴堆上,大口喝著,脖子上也出了黏黏的汗,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渾身濕得難受。
悶悶的,這樣好的月光,這樣美的夜色,竟是一點風也沒有。
王婆鎖好廚房門,轉身對坐著正喝水的溫折草道,“你把這些柴都劈了再睡,明日可都是要用的,今天定是跑去偷懶了吧?這么點柴,竟到現(xiàn)在都沒劈完?!?p> 溫折草瞅了一眼那被自己劈好已摞得許高的柴禾,這點柴?這可是很多很多柴阿,,
劈了一整天柴的手都起了水泡了,但溫折草還是乖順道,“我知道了,王婆,我會把這些都劈完的?!?p> “恩。“王婆心不在焉的應了聲,反正又不用她來劈。
拎著她一把叮當作響的鑰匙別在腰間,就要上園去。
可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
走到溫折草面前,悄聲道,“那香囊可送到手了?“
“嗯,我親手給李管事了。“
王婆若有所思,“李管事可有說些什么話?“一雙漸顯蒼老的眼睛竟生了期待的光彩,下眼瞼處垂著濃重的眼袋。
溫折草如實道,“沒,李管事沒說什么話,只收了香囊?!?p> 王婆眼中期待的光暗了下去,“哦,沒說什么阿?!?p> 又叮囑道,“折草,這事可別和旁人提起阿。“
“嗯,折草知道?!?p> “行了,你接著劈柴吧,我們行酒令該開始了?!捌抛觽兩弦故貓@子時,閑來無事,便聚在一起,玩著劃拳,搖骰子的小游戲,贏些酒錢。
“嗯。“溫折草不懂她所說的行酒令是什么,可能就是去喝酒吧,哎,她也想去!
王婆揺著肥胖的腰身,腰間別著的一串鑰匙叮當作響,像風鈴般清脆。
溫折草回頭看了看,只剩一小堆的柴禾,哎,喝什么酒,還是先劈完柴,回去睡覺吧!
她想睡覺!雖然今晚的月光又亮又好看,但她并不想伴著一個圓圓涼涼的月亮過夜。
咬咬牙,溫折草站起身,又拎起了大她好幾號的斧子。
月亮發(fā)出微芒的亮光,高貴優(yōu)雅的闔著眼睛,它的存在,使萬物都生出光輝。
庭院里,靜悄悄,靜悄悄,只剩一聲聲的劈柴聲,柴禾迎聲被劈開的清脆聲,落地聲。
高冷的月亮也要不耐的捂著耳朵了,實在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