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打工魂。一日是打工人，一生都是打工人?；ㄉ賯b覺得步夜是有幾分當(dāng)?shù)刂鞯奶熨x的，叫人做幫工，他是真有一手。
卻說花少俠按藥方用藥后三日，頭不疼手不癢，神采飛揚，兩眼炯炯有神——說過了，倒也沒這么精神?？傊祻?fù)痊愈，藥谷六位資深醫(yī)生親自為他診斷，得出了同一個結(jié)論——不用再做療養(yǎng)，可以繼續(xù)打工。六個一線醫(yī)生忙著治病救人，正愁沒精力寫總結(jié)，于是這代筆的事務(wù)，就交給花少俠了。
是日人定，五位師兄與他們的師弟告了別，便動身前往客棧過夜。江城中這一個小藥鋪，再一次地只剩下花少俠和步夜兩人。
“先生還不休息嗎？”
送別了藥谷五位師兄，花少俠為藥鋪大門上了門閂。他正要往臥房走，卻見步夜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
“前兩天從師兄那里借來一本醫(yī)書，講稀世罕見的草藥的。今天想忙里偷閑，簡單翻閱一二?！辈揭拐f道。
卷，實在是卷?；ㄉ賯b暗自感慨道。天底下怎會有這種絕世卷王。不過，他心中短暫地形成了一種巧妙的平衡：他打工打得辛苦，他的工頭也卷得辛苦。
就他二人這勁頭，男人聽了沉默，女人聽了流淚。
“那我去泡點養(yǎng)神的湯藥。我陪先生一起?！?p> “養(yǎng)神的、湯藥？”
“是啊?！被ㄉ賯b故作神秘狀，“前兩天剛和師兄學(xué)的。師兄說他每周周末晚上準(zhǔn)備次日的周測，都是用的這個秘方?！?p> 步夜哂笑：“就算他與你說了，你就真能一字不落地記?。繒呵耶?dāng)你有這個記事的本事。你一字不落地記下了，就一定能按照選料的配比和制作的工序?qū)⑺幾龀鰜砻矗俊?p> “先生不信我？”
“看你今天表現(xiàn)?！?p> 一刻鐘之后，花少俠小心翼翼地端著兩只湯碗，步履輕緩地走進(jìn)書房。碗中的湯藥還冒著熱氣，看起來不怎么好下嘴。
“先生嘗嘗，味道如何？可是清香的？”
“先放在這里吧，等它涼些。”
“好?！被ㄉ賯b便乖乖地將藥碗放到了書案上。他自己端著另一碗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口小口地嘗起來。大概是味道尚可，他喝第一口的時候只是微微蹙眉，隨后那雙眉毛便放松了下來。
“先生在藥谷讀書時，也是這般刻苦嗎？”花少俠喝到一半，忽然放下碗，好奇地問道。
“讀書而已，算不得什么苦差事。熬夜嗎......習(xí)慣下來，也就沒什么了?！?p> “先生熬夜不困嗎？”
“困了便來一碗小葉苦丁。茶莊送來的茶葉，都是上乘的佳品?！?p> 這向藥谷源源不斷提供小葉苦丁茶葉的茶莊乃是藥谷下設(shè)的，不過小葉苦丁并非茶莊主營的業(yè)務(wù)，茶葉可以作為藥材入藥，為藥谷提供藥材才是茶莊創(chuàng)建的本來目的。
步夜正埋頭看著手中的醫(yī)書。著述人書畫兼修，圖文并茂，講解得甚是生動形象。他看得入迷，竟不曾察覺有人已經(jīng)走到了自己面前。
“先生看的是什么？怎么看得那么入迷?！卑盖澳侨溯p聲問道。
步夜尚未回過神，只是“嗯嗯”了兩聲表示自己聽到了。那人大抵是覺得自己被敷衍了，心中有些不爽，見步夜看書看得入迷，反倒一捻一提，將那書抽走了去。
“龍涎香，宦前草......”那人的目光劃過書頁上的幾個大字，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念道，“都是些名貴的東西啊......”
“這書是講稀世草藥的，既是稀世罕見的東西，價格昂貴些也是自然?！辈揭拐f，“方才與你說過的。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說完，步夜覺得口中干澀——也是許久沒喝水了——遂拿起手邊的湯藥，喝下第一口。
味道不對。
不是說喝著味道古怪。
聞著很怪。
步夜又仔細(xì)聞了聞。他想起來了，這湯藥的用料與一種名叫“芙蓉帳”的致幻劑一樣。致幻劑大多用于治癔癥，加以音象的變換，輔以藥劑治療，可使病人的精神重回正軌。
講迷幻劑的書，步夜是不曾帶到江城來的。他相信他師兄的品行，怎么著也不該用這種玩笑來逗弄一個半大的孩子。有幾味藥料的名字十分相像，想必是花少俠聽錯了名，這才誤打誤撞，鬧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無論如何，這湯藥是喝不得了，著實枉費他一番心血。但兩個人里，總該留一個人清醒著。
只見花少俠扶著書案，忽然俯下身。
“這些圖畫，有我好看嗎？”他莫名其妙地問道。
步夜心中暗笑，臉上卻是一片云淡風(fēng)輕。
“少俠豐神俊朗，英俊瀟灑，尋常人自然無可作比。這圖畫畫得精細(xì)，詳略得當(dāng)，比例合宜，自是尋常畫手難以企及。此二者皆是人間上品?！辈揭勾蛉さ?，“只是人和圖畫并非同種事物，想來無法作比。”
他這一番話將喝了致幻劑、此時頭腦正一片漿糊的花少俠說蒙了。
花少俠愣神了片刻，隨后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那先生是更愿看它，還是更愿看我？”
“看書可長見聞，看少俠，可身心愉悅。”
這話他聽懂了?；ㄉ賯b心情大好，單手將書一合，放到一邊。
步夜從座間站起，繞至他身后，攬住他的肩膀，徑將他往臥房里送：“不過今日時候不早了，少俠你也該睡了，在下不該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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