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帶你們參觀酒店之前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潘多拉!你們以后可以叫我潘叔!”老板客氣的說道。
潘多拉?他也姓潘?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我們兩個竟然還是本家。只不過他這名字讓人一聽就想起潘多拉魔盒。希望這個別憂旅館可別像潘多拉魔盒一樣,里面住的是一只惡魔。
我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尋思著如果這真是一家黑店,我和玲子住一個晚上外加吃他一頓飯要被他宰多少錢?一萬?十萬?
整個酒店一共八層,二三四樓是倉庫,五樓到八樓是客房,樓頂是一座小型的花園。潘叔帶著我和玲子,做電梯直接來到了花園中。花園里種著各式各樣的花。我想潘叔送給客人的花,大部分應該來源于此。說實話我對花不什么感興趣,能認出的也沒有幾樣。玲子倒是滿喜歡這個花園的,一掃剛才的陰霾,和潘叔聊起了花園里的各種花來。
我跟在兩人的身后,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他們聊天,腦海中卻出現(xiàn)了趙珺的身影,心想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吃飯了沒有,吃的是什么?有沒有渣男在撩她,她會不會被渣男騙走?
我一邊想,一邊走,腳下一個不小心,踢到了花圃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身子一個踉蹌,就往花圃里摔去,眼見花圃里的花就要被我壓倒,就在這時,潘叔身子一閃,一伸手就牢牢的抓住了我。
他的手臂異常的有力,用力往回一拉,我失去平衡的身體總算是站穩(wěn)了。
“小心點!”他拍了拍我,慢悠悠的說道。
玲子則是白了我一眼:“一大把年紀了,走路也不看著點!把這些花壓壞了,到時候看你什么賠!”
潘叔看了我一眼:“在想心上人了吧!”
我趕緊否認:“沒有,沒有!哪有什么心上人!”
潘叔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到前面的亭子里喝杯茶吧!”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才發(fā)現(xiàn)在花圃之中,竟然還有一座小的亭子。亭子里面,擺放著一張石桌,幾張石椅,石桌上放著一套茶幾。
我們?nèi)藖淼酵ぷ又凶?,潘叔燒水,洗杯,泡茶,不一會,一杯散發(fā)著清香的熱茶就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入口雖然有點燙,但是到了肚中之后,竟然有一股清涼之氣在體內(nèi)散開,讓我心中的郁結(jié),似乎一下子散開了不少。
玲子喝了一口也贊道:“潘叔,這茶不錯!”
潘叔笑了一笑:“不錯以后就常來喝!”頓了頓又說道:“你們一定奇怪,別憂旅館為什么不收客人房費!”
玲子點點頭說道:“是有點奇怪,我傍邊這位,一直以為你這里是黑店,到現(xiàn)在估計他這種顧慮都沒有打消!”
我聽了玲子的話,剛喝下去的熱茶差點一口噴了出來。
都說女人有胸無腦。你丫的胸也不大,這種不經(jīng)過腦子的話什么能當著潘叔的話說出來!這不明顯讓我下不來臺嗎?
“玲子,你瞎說什么呢?什么黑店,我什么時候說過了!”
玲子不肖一顧的說道:“你就別否認了,我告訴你,你這人啊就是太簡單了,沒有什么城府,心里的想法一眼就被人看穿。你敢說你心里不是這樣想的!”
我趕緊擺手否認:“潘叔,你可別聽她瞎說!我可從來沒有這樣子想過。”
潘叔嘿嘿一笑:“就算你有這種想法也沒什么奇怪的!你不是第一個覺得別憂旅館是黑店的客人,也不是最后一個!知道為什么叫別憂旅館嗎?別憂別憂,一別而無憂,我希望入住別憂旅館的客人,最后走的時候,把傷心和過往都留在別憂旅館,而他們自己可以開開心心的離開,開始新的生活!”
“就這么簡單?”玲子聽了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
“就這么簡單,不然你還以為有多復雜!”
說實話,對于潘叔的說法,我還是有一些不置可否。
“那我想請問一下,從你們開業(yè)到現(xiàn)在,有多少個客人在入住你們酒店之后就忘掉了憂愁,能夠開開心心的重新開始!”玲子問道。
“一個都沒有!”潘叔淡淡的說道。
“什么!”這回答完全出乎了我們兩個人的意料之外。這業(yè)務能力也太差了吧!指標完成率0%,合著整個酒店都是住的都是一些傷心失望的人啊。
潘叔指著外面花圃的花說道:“你們一定以為這些花是我種的。其實不是,這些花都是以前住過的客人寄養(yǎng)在這里的。你們?nèi)绻屑毧?,就發(fā)現(xiàn)每朵花的根部,都有一個小的標簽,那上面就是這些花主人的信息。這些花一旦被人認領(lǐng),花魂就會終身跟著它的主人?;ɑ暌詰n愁為食,只要主人的憂愁不散,花就會一直活著?!?p> “所以,花死了,就證明那個人沒有憂愁和煩惱了?!绷嶙铀坪趺靼琢耸裁袋c點頭說道。
“是的!”
“那花開了呢!”
“花開了,就說明那個人死了!”
我和玲子聽了又吃了一驚!操!果然是套路啊,還說花開了會滿足客人的一個愿望,死人還能有什么愿望?
我和玲子互相看了一眼,兩人不由的都露出一陣苦笑。這別優(yōu)旅館的營銷思路,和那些黑店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潘叔似乎看穿了我們的想法,又補充說道:“我說的是心死。而不是那個人死了。有句話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一個人的心死了,那么就算他還活在世上,那也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p> 我和玲子聽了不由的點點頭,潘叔這話說得倒是沒有毛病。
玲子看著花圃里滿滿當當?shù)幕?,不由的感嘆:“這世人哪來那么多的憂愁啊!”
我聽了呵呵一笑,哎,一看就沒經(jīng)歷過社會的毒打。這人生何處不是憂愁。生病愁病,沒錢愁錢,沒房愁房,沒車愁車,乞丐愁一日三餐,單身愁對象,相戀的愁曲終人散,結(jié)婚的愁柴米油鹽……
“世上的憂愁何其多,可是關(guān)鍵時候,又有誰能溫暖你呢!”潘叔望著我和玲子,淡淡的說道。
見我們兩個不說話,他又說道:“我說得直白一點吧,在你最孤獨,最無助,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有多少人愿意幫你?不是有一句話這么說嗎,窮人站十字街頭耍十八鋼構(gòu)鉤不著親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舞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賓朋。你們告訴我,你們現(xiàn)在還有剩下多少個無話不談,無話不說,能為你義無反顧,奮不顧身的朋友。一個?或是兩個?或是一個都沒有?!?p> 我和玲子聽到這里,不由的都沉默了。玲子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現(xiàn)在無話不談的朋友,不會超過三個。年輕的時候總覺得朋友越多越好,覺得人生都是在做加法。到了一定的年紀才明白,其實人生一直在做減法,朋友也一樣。除了一兩個知交,最后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和你有利益瓜葛的泛泛之輩。他們或許也是別人的知交,但不是你的。一旦他們在你身上覺得無利可圖,就會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離開。
玲子嘆了一口氣,指著我說道:“說到無話不談的朋友,我想我就只剩下他了!”
我聽了挺意外的,我和玲子來往平常大部分時間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下班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處于那種下班后接到對方的電話都互相嫌棄,恨不得立馬掛斷的那種,說實話,到現(xiàn)在我連她住在哪兒我都不知道,怎么這會兒我又成了她無話不談的朋友了。
玲子看著一臉茫然的我,悠悠的說道:“你也別太高興,我現(xiàn)在這種狀況,也只好在矮子里面拔高個,剛好你還挺合適?!?p> 我聽了趕緊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多謝您老抬舉!讓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玲子“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臉去,不再看我。
潘叔則淡淡的說道:“我很高興,兩位都還有知心的朋友。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兩位那么幸運,所以,這個世界就需要別優(yōu)旅館。我們就是要給那些在苦痛中掙扎的人一絲溫暖,讓他們能熬過那段最難熬的歲月。如果你們感興趣,從明天開始,可以來我們酒店幫忙解決入住客人的憂愁。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當你很痛苦的時候,看見一個比你更痛苦的人,你的痛苦會減少三分之一。而如果你能幫助那個比你更痛苦的人化解掉他的痛苦,那么你的痛苦就會減少三分之二!”
玲子聽了抬起頭看著潘叔,問道:“潘叔,這么說來,你也是一個活得很痛苦的人了。”
潘叔聽了,臉上突然一陣抽搐,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住在別憂旅館里的人,有誰是快樂的呢!我只不過是在溫暖別人的同時,想從他們身上也得到一絲的溫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