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所不知。
亭子內(nèi),世子和老漢對坐著,瓜子在一旁石凳上斜躺著。
老漢點著了煙斗,沉下聲音,對二人說道:“我們原是吳縣人,跟著大當家的開了幾十年的生藥鋪了。永安縣和吳縣現(xiàn)有十幾家店鋪??瓤??!?p> 二人聽著,老漢咳嗽,接著道:“藥鋪,醫(yī)館歸皇家所有,這大家都知道。全國的醫(yī)生,制藥官,煉丹術士由京都藥廠統(tǒng)一管理,評級。長公主接手后,藥廠評級從原先的三個等級,變成四個等級。”
世子接道:“這我知道,長公主李清魴將原先的一級,二級,三級上面加了個特級,每級細分為九個層階,異常嚴格?!?p> 老漢道:“像俺們大當家的本來是二級九階藥師,后升到一級初階?!?p> 瓜子腦子一轉(zhuǎn),在一旁突然問道:“空凈師父是幾級?”
老漢道:“師太也是一級,具體幾階不曉得。本來俺們跟著大當家的學醫(yī)看病,制藥抓藥,這么多年日子過得也算順當。上面鋪子里的生意也紅火,下面機子的活兒也按時按量······”
世子點頭,瓜子聽不明白什么叫上面鋪子里的生意,下面機子的活,遂插話問道:“什么是下面機子的活兒?”
老漢道:“這都是自古以來官場的潛規(guī)則了,小英雄你怎么不曉得?!?p> 世子笑道:“沒錯,我國歷朝歷代重視醫(yī)術,善煉丹煉藥。京都,東海,西海,南海,北海五城,九百八十個縣,但凡醫(yī)官大夫,或者懂采煉的術士,都在廠房煉金做藥,按時供給中央?!?p> 瓜子疑惑道:“做這么多藥材,有那么多病人吃嗎?”
老漢笑道:“不都是吃的藥,是有別的用處?!?p> 瓜子道:“什么用處?”
世子道:“這就不知了,據(jù)說是我朝絕密,只有皇帝陛下知曉。”
老漢道:“俺們干了這么多年了,反正據(jù)俺們這一行的小道消息,這些東西不是給我們自己人用的。三年前大當家的升了一級藥師,長公主給我們換了新機器,做的那些東西一看就不是給人吃的藥。水銀,金,銅,人能吃嗎?”
說著老漢伸出枯朽的雙手給二人看,十個指甲已經(jīng)紫黑色。嘆著氣說干這個不容易呀,有毒呀,掉頭發(fā)的,肺癆的,得癔病的,各式各樣的人多了去了,這才是真的給長公主賣命,給朝廷賣命。
瓜子聽他這么說,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福嚴庵正殿菩薩坐像發(fā)現(xiàn)的地洞里運轉(zhuǎn)的機器。又想起山洞里朗普和空凈師太的對話。
這下子明白了!空凈師父也是其中一個給皇家煉金的。
世子李敬由疑惑道:“我沒聽說過有如此多得病的醫(yī)官術士,這個工作做了這么多年了。”
老漢道:“世子你不管這個當然不曉得。全國那么多人干這個,分工不同呀。我們傳統(tǒng)是師父拉幫帶,像大當家的這種一級的,帶兩個二級徒弟,管著最核心的物料,配方和合成,還有機器的關鍵操作。其他級別低的徒弟們,干的都是運輸和維修機器的雜活兒。老師傅本來就少,也最容易得病,等身子不行了干不了了,徒弟們頂上。全國統(tǒng)計傷亡人數(shù),就顯不出來了。”
瓜子道:“你們大當家的也是中毒得病沒的?”
老漢嘆氣道:“不是,他是自殺的?!?p> 世子道:“為何?”
老漢沉著臉道:“為何?這幾個月來長公主一直給俺們加任務量,完不成做不好就克扣銀餉。況且自大當家的升級一品藥師后接的活兒是極難搞的東西。半個月也出不來那么一錢半錢的量,又危險。大當家的把這東西叫做‘由不雷’,這什么雷的玩意,說不是一樣東西,是三樣東西,個頂個的難弄,還容易爆炸。他想方設法地改進方子,想趕上進度。十天前,機器炸了。長公主怪罪下來,沒收了俺們藥鋪家產(chǎn),大當家的一個人頂罪,給俺們開脫,所以就·······”
世子道:“所以就畏罪自殺么?所以看到小王我路過這里你們就氣急敗壞攔路劫道,對抗朝廷,想反了么?”
老漢手里摩梭著腰牌,掉下老淚道:“俺們什么都沒了,家族里老老小小指什么活著,哎!”
瓜子聽著老漢的話,站起身來在亭子里溜達,若有所思。
聽到剛才那個奇怪名字“由不雷”,他想起在福嚴俺地洞墻上的字符圖畫,也有這幾個字,下面還有符號,他想起來,好像是:U,Pu,Ra。
瓜子不知道這鬼畫符的意思,但是現(xiàn)在知道它們很危險,且神秘。
李敬由思索片刻,將老漢手里的腰牌拿過來,扔給瓜子,笑道:“此刻都已清楚緣由,怎么猜度發(fā)落,義弟?”
瓜子道:“依我看,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有他們的難處,我們能幫就幫下他們,我們過路,他們過坎。別為難人家。”
世子道:“也罷,如今將小王的銀字腰牌給你,你們?nèi)ビ腊部h衙找朗普縣令,他是個擅轉(zhuǎn)圜的人兒。我的意思是,讓他給你們安排個活計,東海離京都天高皇帝遠的,改頭換面,不是難事。日后有什么事來問我。你把這話告訴朗普?!?p> 老漢一聽大喜,心想這下子不治罪不說,還有了新靠山,能安身立命,遂叫大家來,說明情況,叩頭謝恩。
平安縣生藥鋪一族九百口人,暗歸李敬由門下,贊頌世子為人,齊夸瓜子神功蓋世,宅心仁厚。
喪事隊伍抬棺前去墳地下葬,世子一行人通過路口,繼續(xù)北上。
馬車里,瓜子翻看長公主的金子腰牌,正面是“公主清魴金牌”六個鳥篆字,背面印框里畫著菱形寶石。
瓜子疑惑,問李敬由:“兒砸!這個寶石是什么意思?”
世子道:“這是咱們國家的標志啊,這你都不知道?!?p> 瓜子想起地洞頂上的六個圓圈,其中一個小圓圈里就畫著這個菱形寶石。只不過那個是五彩帶顏色的。這金牌的菱形是金色。
李敬由道:“腰牌給我?!?p> 瓜子踹到懷里,笑道:“給我吧,這本來也不是你的牌牌兒。沒錢花了還能去當鋪換倆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