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里竟是別有洞天,不是冰冷的巖石峭壁,而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屋子,燈火通明,與白晝沒有絲毫不同。
擺設也很是齊全,一張床榻,一方書桌,桌上還有一副未做完的小像,輕煙裊裊,是紫玉蘭花的味道。
“哼!”
鸞英重重地將傅沅丟在床榻邊上,落地時忍不住悶哼一聲,身上的傷痕,摩擦地面,是鉆心的疼。
費力地挺直上半個身子,半坐在地上,抬頭看,一眼便瞧見了床榻上,雙眸緊閉,周身金光與黑氣縈繞的夜倌。
似乎極是不安穩(wěn),眉頭緊緊的皺起,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
“夜倌?”
聽到傅沅的小聲的喃語,鸞英一直觀察你的傅沅的表情,可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竟連一絲的動容都沒有,仿若夜倌于她,只是一個毫無干系的陌生人。
“你知不知道你的不知所謂,需要夜倌大人用命來替你善后。你以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嗎,那是夜倌大人逆天奪來的?!?p> 鸞英聲聲質(zhì)問,傅沅忍著身上的刺痛,從地上站了起來,與她四目相對,眼神茫然道,
“你什么意思?”
鸞英冷哼一聲,諷她道,
“你自小身患惡疾,本就是短命之人,那是你應有的命數(shù)。五年前,你就該死了??梢官拇笕瞬蝗?,用萬年修為與你結(jié)下血契,養(yǎng)你生魂,替你續(xù)命。妖族干預凡人的生死,那便是違了天道,壞了規(guī)矩,勢必遭受天譴。你不心存感激就罷了,還要枉費大人的一片苦心,一次次將大人往絕路上逼?;ɡ纫淮?,周府一次,你到底要折磨他到何時才肯罷休!”
說到最后,鸞英愈發(fā)激動,胸脯不住地起伏,眉眼凌厲,看傅沅的眼神也像是攢著一把把尖刀,恨不得將傅沅刀刀凌遲。
相較于鸞英的滿腔憤懣,傅沅實在是冷靜的不像話,簡直超乎常人。眉目清淡,臉上露出一抹輕輕柔柔的淡笑,
“與我何干?我還是那句話,我從未要求他做過什么?”
只是,鸞英不知,廣袖之下,傅沅微微顫抖地指尖,終究是她的心亂了。
“好,那我今日便殺了你!”
鸞英大喝一聲,她此刻已完全被怒火沖昏了頭腦,一臉兇惡,抬手,一個青綠色的光團在掌間運成,倏地,向傅沅襲去。
傅沅睜圓了雙目,呆愣在原地,光球離她一臂之隔時,傅沅下意識地緊閉雙眸,可料想中的疼痛未至,耳邊卻傳來鸞英倉惶的驚呼聲。
“大人!”
“噗!”
傅沅睜眼時,正好看到夜倌吐血,雙腿癱軟,半跪在地上的樣子。鸞英一個閃身,來到他身邊,緊張地看著他,卻又不敢碰觸他一分一毫。
夜倌緩緩抬手,拇指撫去唇上的鮮血,偏過頭與鸞英相視,嫵媚輕佻的鳳眼,金光閃爍,沒了往日的笑看眾生的風流灑脫,只有冷漠與疏離,以及隱隱的殺氣,看待鸞英,仿若在看一個死物。
“滾,再有下次,我必不饒你?!?p> “是”
鸞英喏喏地應了一句,眼眶暈紅,淚水包裹下的瞳珠,又黑又亮。牢牢地鎖住夜倌冰冷的面孔,委屈的鼻頭一酸,可又倔強地不肯落下一滴淚來。
那一刻,鸞英才真切地明白,傅沅對于夜倌,究竟算是什么?如果說世人惜命,那么夜倌稀罕地唯有一個傅沅而已。
鸞英走后,夜倌像是被人抽去了最后一絲精氣,整個人蔫了一大半,耷拉著頭,急促地喘著粗氣。
傅沅站在他身后,聽著他重重的呼吸聲,眉宇間隱隱浮現(xiàn)出憂慮,袖口里的手亦不自覺的握起。
傅沅看著他緩了好半晌,才氣息平穩(wěn)了些,費力地起身,可腳下方一用力,只見他又從口中嘔出一口血來。
傅沅神情微變,下意識地邁出步子,可不過半步,又生生地止住,到底還是放不下心底的那點驕矜。
“阿沅,能幫幫我嗎?”
耳邊傳來,夜倌微弱的聲音,細若蚊蠅,傅沅快步走到他的身邊,俯下身子,雙手環(huán)住他的手臂。
夜倌沒有動,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覆在傅沅的手上,轉(zhuǎn)過頭,溫柔的注視于她,唇邊還染著沒有擦拭的血漬,卻一點不妨礙他笑得歡喜。
傅沅忽視掉他眼中的盈滿的情意,目光冷然,不是不懂,只是活得太過通透罷了。
“我扶你去床榻?!?p> “好”
見她如此,夜倌眸間的光黯淡了一半,卻依舊是笑著回應。不是不會惱,只是不想對著她罷了。
傅沅身量小,夜倌一手搭在她的肩胛上,深深的埋下頭,幾乎與她臉貼著臉,姿勢甚是曖昧,夜倌喘氣時口中呼出的熱氣,熏紅了傅沅的耳尖。
不過,夜倌卻也只是靠著傅沅而已,傅沅沒覺得他身子有多重,所以很是輕松地將他扶到了床榻前。
就在傅沅想放下他時,原本病殃殃的夜倌,不知是哪來的氣力,伸手環(huán)住傅沅的柳腰,用力一箍,向前一帶,就那樣直直地落進了他的懷里。
傅沅還未從眼前的變故中反應過來,又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二人就朝那床榻倒了下去。
“啊”
傅沅驚呼一聲,摔在了夜倌身上,鼻間是那熟悉的紫玉蘭花香的味道,清冽幽然。
夜倌緊緊地伸手環(huán)住她的身子,箍地她動彈不得,頭頂傳來夜倌低沉悅耳的笑聲,醉人的恍若一壇陳釀。
傅沅面色潮紅,察覺自己被夜倌耍弄了一番,羞憤道,
“夜倌,快放開我!”
“阿沅,若鸞英說的是真的,我們”
沒等夜倌說完,傅沅急聲打斷,像是生怕他說些什么似的。
“無論真假,你是你,我是我,我根本就不在意你的事,也請你不要再管我,我們從來都不是同路人?!?p> 傅沅決絕的話,夜倌沉默良久,傅沅掙扎地想要起身,卻被他箍得愈發(fā)緊,耳邊響起夜倌一聲重重的嘆息聲以及低聲的喃語,
“阿沅,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去?,F(xiàn)在,我只想抱抱你?!?p> 不知為何,傅沅心口竟有些刺痛,沒有再動,而是乖順地任他抱著,在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聲中,緩緩閉上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