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蟾見她心緒不佳，喝得爛醉，連忙起身從她手里奪過酒壺，扶她坐下。
柳因為酒的緣故，兩腮微紅，一把推開高蟾，道：“風雅才子終究寒士多，能給我們賣笑為生的人幾個錢，哪比庸俗之人腰纏萬貫，一擲萬金得待我好！”她酒意上來了，說起話來有些憤憤不平又口無遮攔。
高蟾聞言，一張臉漲的通紅，無奈柳喝醉了，如何去和她計較。只望著冼仁訕笑一下。冼仁方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煙花之地。再抬頭看那柳如煙，倒是渾身上下，看不出來一點風塵之色。只見柳如煙停了停又道：“心不歡強笑，酒不勝強飲，喉不爽強歌，倚門賣笑，可憐卑賤，你們肯定也看我不起！”
冼仁也有些看不過眼，心中暗暗怪高蟾，彼此初識，便帶自己過來柳如煙這邊，又目睹她如此，令人很是不自在。
柳還要喝，高勸不住，只見她又喝一懷，道：“我知道，煙花柳巷，但凡進了這個胡同的人，便有了一種高低，尋歡作樂的都是達官貴人，自視高貴；曲意賣笑的，沒有身份，便是低賤。只是在我心里，還有一種高低，凡事來這種地方的人，雖說供給我銀錢，也看他不起，統(tǒng)是粗俗禽獸一般的人物，哪懂的什么是情什么是愛？”說完又喝了一杯，借著酒意，癡笑不已。
高蟾聽到最后一句，沒成想連自己也罵了，眉頭一皺，身體微微后仰嘴里只道一個“你”字，恁是沒說出話來。再一看，她醉成那樣，便沒再說什么。那老婦人在外面聽見她鬧得不成樣子，便進來，向冼高二人賠著不是，將柳扶回房去休息了。冼高二人也是無趣，便即告辭離去。
二人出門后，那高蟾也是奇怪，拜他所賜，冼仁來看了這么一出，他也不解釋，只執(zhí)意要送冼仁回住的地處，冼仁推托不掉，只得隨他。
到了地方，高蟾才賠了幾句不是，告辭離去。冼仁往客店里面走，這個店面前邊是飯鋪，后面住人。經(jīng)過飯鋪往后走時，正好看到之前在月風巷柳如煙門口撞見的那兩人坐在角落里喝茶說話。冼仁本也沒往心里去，忽聽其中一人道：“提起這事我就氣，憑什么姓高的那窮鬼就可進去，你我不行，我們那里比不上他了?！辟事勓宰×四_步，正好店里的伙計過來招呼道：“客官，你是也要吃點東西嗎？”冼仁愣了一下，順勢答道：“奧，對對?！比缓髵穗x那兩人不遠的位子背對著對方坐下，隨便要了點吃的，這飯鋪子里面每日人來人往，那兩個人倒也沒在意。只聽其中一人又道：“柳如煙人稱風塵金，說她才貌兼?zhèn)洌悔叿顧?quán)貴，是風月場上如金似銀一般的人物吶，自然是尋常煙花女子，做張做致，庸俗不堪的比不來的。也是那姓高的有幾分才華，雖非達官貴人，柳亦許他隨時過去，只怕也沒碰過人罷！”
另一人起先還點頭附和，及至后來又不服氣起來，接口道：“既入了這個行當，還要裝貞潔烈婦，無非要個奇貨可居的效果，好要上價錢罷了。邢二爺已經(jīng)放出了話來，要仿霸王，到時候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而且也不給她出上價，惹得那鴇母也不愿意。柳如煙仗著有幾分才色，自命不凡，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城里的達官貴人，全雍州城的人都等著看這出好戲呢，看她還能端道什么時候！”說完兩人一臉猥瑣神色，相視而笑，隨后舉杯飲酒。
放下酒杯，其中一人突然又道：“照老兄你這么說，我們這幾日還不得跑動勤快一點，等她進了刑二爺家門，我們豈不是再難上手了？”
“好，那我們明日再去……”另一人附和道。
冼仁聽其言辭粗鄙，便起身離去，回后面房里去了。他本想順著高蟾這條線，訪訪自己的事，誰知一無所獲不說，倒大體了解了柳如煙的事，難怪她那日要借酒澆愁，細細品其言語，雖是不恭，卻也有些可憐，也不知道那個邢二爺是個什么人，這么霸道？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這種處境，還要去擔心別人的事，倒是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