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高二人剛入院內(nèi),一個老婦人,粗矮身材,五十上下,一臉褶子,愁眉苦臉,迎面走來,向高蟾打了聲招呼,又拿眼看了一下冼仁,見冼仁衣著打扮,不像富貴之人,也沒多和他客套,只一面和高蟾說話,一面將兩人向?qū)永镆?。只聽那婦人輕聲道:“剛又來鬧過了,說如煙一個月內(nèi)要不嫁他,就過來搶人?!?p> 說著已經(jīng)到了屋門口,進屋前,冼仁不經(jīng)意間回頭望了一眼,見剛才門口遇著的那兩人站在外面還沒走,也正向里面張望著,見老婦人將自己和高蟾往屋里讓,眉頭一皺,面起不平之色,而后恨恨離去。冼仁不知緣故,也不去想他,跟著高蟾進屋坐定。
那老婦人給二人倒上茶水,又望高蟾道:“你先和貴友屋里坐著,知道你來了,人一會就下來!”又小聲補上一句:“剛又哭了一場。”
高蟾聞言,皺了皺眉,面有憂色,微微點了點頭,指冼仁道:“我這位朋友人極好,麻煩您老給我們張羅一下,我二人借你這說會話?!闭f著手探入懷中,取出些碎銀子給那老婦人。
那老婦人接過銀子,答應著搭訕著說了幾句話去了。她出去不久,便聽到幾聲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是一個女子聲音道:“高公子不好好賣畫,今天又跑來我這里做什么?”話音剛落,便見一女子,婷婷立在門口,淡黃色衣裙,妝容淺淡,眉宇秀美綺麗,舉止大方又無輕浮之風。只是看到同坐的冼仁倒是呆了一呆,很快便又恢復常態(tài),朝冼仁微微點了點頭。原來她便是柳如煙,人稱風塵金,總是說她是雖然身處風塵,卻極富才情,兼又美貌,不帶脂粉俗氣,不趨奉權貴……
恰好這時,那個老婦人張羅酒菜也趕了回來。因那柳如煙力主去后面院子里面坐,三人遂出了屋子,繞到屋后面一個清凈小院里。那院西頭有一顆大槐樹,枝葉繁茂,遮出很大一片陰涼,樹下有一個青石案子,案子周圍圍著幾個石凳正好坐人。
那老婦人將酒菜擺好,只有三碟小菜,一壺酒,三人坐定后,那老婦人便出去了。雖然高蟾已經(jīng)給彼此簡單引見通了名姓,冼仁卻不知高蟾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這里是什么人家,而且二人初識,并不熟絡,故而無話。此刻坐近了再看柳如煙,果然眼圈有發(fā)紅,必是哭過無疑,其姿容自是美麗,只是極易叫人看出心里填著不快。只見柳如煙起身,拿起酒壺,先給冼仁倒上灑,然后是高蟾,最后是自己。
高蟾安慰她道:“事情總是有辦法的,你也不用如此?!绷鐭煵⒉唤釉挘糜袷[一般的手指,摸著自己跟前的酒盅,眸子微微顫動著,自言自語道:“等我想一個酒令。”
她凝眸沉思片刻,道:“有了,投壺!”只見她起身離去,返回時,左手拎著一只雪白的玉壺瓶,右手握住一把筆,冼仁不懂,高蟾一眼便看出來了,那些筆都是上等的狼毫,知她平日很愛惜筆,不想今天拿出來當箭使了,明知她心里不痛快,也只好由她了。
柳如煙把瓶子放在離三人一丈開外的地方,把手里狼毫給三個人均分,道:“投不中便飲一懷?!?p> 只見柳如煙便拿起一支筆投去,未中,便催高冼二人投,冼仁望了高一眼,高向他點了點頭。二人之后一人投了一支,也都未中,三人同飲了一懷。如此,幾輪過后,柳高兩人還偶有投中,冼仁卻是一只未中。三人都喝了不少,中間那老婦人還進來送了一次酒。柳如煙已有幾分醉意,見冼仁屢投不中,只笑著拿一雙美目看了看冼仁,也不說什么,忽然起身,身子搖搖晃晃的將三人面前的筆統(tǒng)統(tǒng)拿起來,一把擲了出去,口中還道:“投不中,便如此,肯定能中!”然后舉壺而飲,喝得爛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