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眾見主持懺塵圓寂,大驚,雖對冼仁不滿,有怨懟之心,卻也不敢違背懺塵之命,遂對冼仁道:“冼施主,你快趁著主持剛剛圓寂,山下武林人士尚不知情,沒有殺進(jìn)來之前,由后山去太同崖上,將字交給廣庥道人,再求廣庥道人設(shè)法助你逃生吧。我等也要回去收拾收拾,各自逃命去了!”
懺塵圓寂,佛天寺里陡生變故,都是冼仁不曾預(yù)料到的事,如今又聽寺里僧人道,山下江湖人士要?dú)⑷胨吕?,他心中更是驚懼慌亂不已。那些江湖人士十有八酒又是沖著自己來的,自己若逃去太同崖,那廣庥道人又不會武功,到時又連累著他叫自己如何心安?只是若不去太同崖,自己又能逃去哪里呢?何況自己方還應(yīng)允了懺塵要將那副字轉(zhuǎn)交廣庥道人,想來想去,莫衷一是,后來寺里僧人催促更甚,冼仁無法,只得攜了畫卷,踏著著月色,經(jīng)由寺后的山路,連夜匆匆趕去太同崖。路上也只得安慰自己:那懺塵既言說佛天寺大難臨頭,其對眼下的形勢自是清楚,卻還讓自己送畫過去給廣庥道人,想必自由他的道理,自己無須太過擔(dān)心罷。
及至破曉時分,冼仁才到太同崖上,他剛把門叫開,還不及跟廣庥道人說話,見一山民匆匆趕來對廣庥道人道:“佛天寺大火,懺塵和尚圓寂了,山下的江湖人士聽說懺塵已死,沒了顧忌,紛紛殺入寺里,寺里的僧眾也四散逃命去了,我勸道人你也快逃命去吧,那些江湖人士,也不知道在找什么,見人就殺,你要撞到他們手里了,恐要遭他毒手。”
那山民說完便下山去了,廣庥道人向佛天寺那邊望去,果然一股濃煙升起,知那山民所言不假,而且冼仁匆匆趕來,必是有事發(fā)生,卻并不著慌,而是把冼仁讓進(jìn)屋里,給他倒茶喝。
冼仁情知那些人是沖著自己來的,他們?nèi)籼降阶约涸谶@,不久便會趕來,心中很是不安。他將懺塵托他轉(zhuǎn)交的畫取出交給廣庥道人,道:“道長,那山民所言不假,懺塵主持確已圓寂,他托晚輩將這副字轉(zhuǎn)交給您!”
那老道把字展開看了看,道:“和尚與老道相交一場,如今他先去了,著你把它交給我,是向我告別之意?!?p> 又向佛天寺那邊望了望,嘆了口氣,對冼仁道:“和尚和你都是被老道連累了?!崩^而不再說話,過了片時,突然抬頭望了冼望冼仁,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后又道:“想來他的眼光不會錯,這也都是天意。你跟我來,老道助你逃離?!?p> 冼仁本因著自己連累了他們,心中正十分內(nèi)疚,又聽那廣庥道人之言,心中有些不解,也無暇多想。原本以為佛天寺是個托庇之所,不料竟然也遭逢劫難,寺廟被毀,僧眾生死未卜,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賜,想到此,心里十分難受。只得跟著廣庥一路向山下走,走了約半個時辰路,便到了一處人工修成的棧道邊上,那廣庥道人不知哪里尋的一把斧子,將棧道一邊上的繩子全部砍斷,伴著一陣巨響,那棧道便轟然坍塌。
隨后,廣庥道人又開始砍松枝,冼仁倒知道他毀壞那段唯一的上崖的棧道是為了阻住敵人,至于砍松枝是為了什么緣故,他卻不知。不過也趕緊上來幫忙。廣庥道人隨后將砍好的松枝堆在一起,點(diǎn)燃,再覆以泥土不讓火燒起來,只捂出一股濃煙,如柱一般,緩緩升起。
之后他又引著冼仁向崖上攀去,到了三清廟,沿著廟前向北的岔路走了大約一里多地,來到二郎真君廟,原來那廟后有一間極為隱秘的密道,不過卻只有一個出口,只能藏人,不能通去山下。廣庥道人引著冼仁進(jìn)了密道,遂將洞口掩好。
原來最后圍在佛天寺山下的江湖人士,全是湖教副教主白宇通的勢力,以其子白劍成為首,其他江湖門派勢力皆為其所敗。其殺入寺里,探得冼仁逃去太同崖,便又率眾趕來太同崖。無奈太同老道將上崖的道路挖斷,其一時找不到其他路上去,只能盤踞在崖下,另想他法。
太同崖東面極為陡峭,只有小路可行。西面雖然地勢平緩,可以攀爬而上,漫山遍野卻密布荊刺,難以行走。白劍成查看一番,竟命屬下放火燒山,將漫山的荊刺,化成灰燼。遂到達(dá)崖頂,縋崖而下,至崖上廟里四處搜尋,卻并未找著冼仁和廣庥他們,遂惺惺離去。
廣庥道人和冼仁在秘道中藏了許久,見外面沒了動靜才由秘道中出來,回到三清廟那里,取了些水喝,然后吃了些東西,略作休息,廣庥便領(lǐng)著冼仁向南找了一條非常隱秘的路,那路平日里無人走,雜草荊棘叢生,又較有棧道那路陡峭很多,二人小心翼翼,走了多半天,才下到崖下。見崖下江湖人士已經(jīng)散去,空無一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正待坐下休息,突然從一棵大樹下閃出一人,冼仁一看,那人正是白劍成。原來此人狡詐異常,他斷定冼仁他們并未離開,只是藏了起來了,便將自己屬下全部遣走,自己藏在這里候著,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冼仁他們。
他望冼仁慢悠悠道:“靈山使者?”
冼仁怒道:“我并不是什么靈山使者!”
白劍成道:“你既不是靈山使者,何以引來如此多得江湖人士,彼此拼命?”
冼仁不知,默然不語。白劍成不識得廣庥道人,只當(dāng)他又是一勁敵,忽然抬手,擲出一枚金貝鏢,直向廣庥道人面門飛去。忽然眼前白影一晃,一白衣女子閃出揮袖將金貝鏢掃落,繼而飛身上前,向白劍成攻去。白一來始料不及,倉促應(yīng)戰(zhàn),二來武功修為遠(yuǎn)不及對方,交手?jǐn)?shù)招,便即受傷落敗。那女子從揮袖拂落金貝鏢再到向白劍成進(jìn)招并將其挫敗,一連串的舉動如行云流水一般,且十分迅捷。
她也不欲取其白劍成性名,只冷冷道:“你走吧!”
白劍成起身倉皇離去。那白衣女子望廣庥道人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廣庥道人道:“煩仙子你等一會,容我和這位小兄弟說兩句話?!蹦桥狱c(diǎn)頭答應(yīng)了。
懺塵行至冼仁跟前道:“小兄弟,老道與你相交一場,十分投契,如今分別在即,老道孑然一身,無以為贈,就將自己老友送自己的字轉(zhuǎn)贈于你罷!”停了停,那老道又道:“老道不會一點(diǎn)武功,全憑山后落花仙子庇護(hù),得以茍安無事,冼公子到此,也是天意,經(jīng)此一亂,我在太同崖也呆不下去了,從今以后只能四處遁游,了此殘生,好在一樁心愿已經(jīng)了去。我也就此避世不出,再不想見俗世之人了?!?p> 冼仁聽廣庥道人言語,莫非立于一旁的白衣女子便是他說的落花仙子,之前他們在山上點(diǎn)燃松枝燃起濃煙大概就是要向落花仙子求救的。又聽廣庥道人的意思,似要訣別,以后再不相見。兩人這些日子相處,彼此極是投緣,冼仁心中早已把廣庥道人當(dāng)作至親一般看待,如今遽別,心中十分不舍。
廣庥道人見狀,心下明白,又對冼仁道:“禍由惡作,福自德起,你此去路途艱險,不論何種境遇,切勿灰心自棄,當(dāng)勇力而為,以求撥云見日?!?p> 然后又語落花仙子道:“煩請仙子你這幾日護(hù)他周全,待附近江湖中人散去后,再送他離開?!币娐浠ㄏ勺狱c(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那老道便辭別冼仁,飄然離去,或隱姓埋名,云游四海,或另辟清靜之地,從此歸隱,便不得而知。冼仁看著廣庥道人漸去的背影,心中十分難過,“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廣庥道人的背影磕了三個頭,待再抬頭望去,那背影已消失不見。
冼仁送走廣庥道人后,落花仙子對冼仁道:“你跟我來!”
冼仁聞言,向她望去,見那落花仙子然儀容清麗,果然美如仙子,若降于天,但卻兀自帶著種英氣,凜然若霜,令冼仁心底生畏,不敢失態(tài)。連忙答應(yīng)著,跟著沿著山路向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