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霧盡天明
身后的武士沖上來就揪住了我的衣服把我提了起來。
我心說，好小子，知道你爺爺最喜歡聽哪本兒書嗎？《三國演義》！想詐我？
我放聲哈哈大笑，笑得十分賣力情況，笑得自己都起了雞皮疙瘩。
果然，歷史的劇情都是相似的，他先是一愣，一擺手，讓手下先停住，問我:“因何發(fā)笑？”
我假裝淡定正經(jīng)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一臉浩氣凜然的深色對他說:“我笑我自己無有眼力，本欲以天機(jī)相告，卻受此等大辱。要殺要剮，請隨意處置?！?p> 這就是反詐。只要反詐成功，對面一定被驢得一愣一愣的，當(dāng)年曹操就是這樣。
果然，L勃勃這種亂世梟雄，也沒法抵御這種詐術(shù)，來了好奇心，問我:“哦？天機(jī)？不妨說出一二，讓在座的諸位聽一聽?！?p> “天機(jī)豈可隨意泄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蔽抑溃p人，既然已經(jīng)上了套，就要往死里詐。
“若你所言，令朕信服，朕自會放汝一條生路，汝果真能下知五百年，朕當(dāng)拜你做我大夏國師?！?p> 我心說條件也開得差不多了，別把他給逗火了:“既然如此，請且聽我慢慢道來。我上知五百年，自……”
我想了想，大夏進(jìn)長安大約是是公元400年左右，那公元前100年是……哦對，“自五百年前漢武帝天漢元年以來……”我開始了講歷史課一樣地忽悠，把這以后得歷史我知道的全“演義”了出來，講到王莽篡漢，東漢末年，三國爭霸，西晉東晉，L勃勃和群臣還都聽得津津有味。我的目的很簡單——拖時間。
但是前五百年說完了，后面怎么講，是個問題，大夏國在歷史上是個短命政權(quán)，L勃勃死后沒多久統(tǒng)萬城就被北魏的拓拔們給滅了，這一定不能這么講。
就在我思考時，L勃勃開口了:“哦？為何不繼續(xù)了？前五百年之事，朕之夏國亦有人可通曉，莫非汝只知這些？”
“口干舌燥，腿腳疲憊，請夏王賜座賜茶?！蔽乙矝]過腦子，隨口這么一說，腦子里還在飛快思考下文。沒想到，L勃勃還真給我們賜了座，端了茶。我知道，他已經(jīng)被騙得差不多了，至少有一半。
我沒有立即坐下，而是躬身行禮:“夏王，老朽已年過花甲，吾兒亦已過而立之年，全仗服食仙丹護(hù)容顏不老，日后如有機(jī)會，愿煉丹助陛下長生?！?p> 這句話不得了，長生不老的誘惑，對這些統(tǒng)治者是巨大的，L勃勃雖不說話，臉上喜悅的神色是掩蓋不住的。
我坐下之后，對他說:“后五百年之事，實屬于泄露天機(jī)，言之損壽。請夏王屏退帳中閑人，只可留一二心腹，然當(dāng)以物塞其耳，吾方敢言說?！?p> L勃勃吩咐手下都出去，有大臣進(jìn)言:“大王不可！若此二人行刺于天王，大夏何如？”
他擺擺手，意思你們趕緊出去:“千軍萬馬尚不能敵吾，況此二人乎？”說完眼睛又瞪了起來。
手下的人頓時就慫了，都挨個兒跑了出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忽悠，現(xiàn)在才開始。
要知道，L勃勃打下長安之后，在灞上稱帝，然后傻不拉幾的沒有定都長安，而是回了統(tǒng)萬城，還說:“朕難道不知道長安是歷朝古都，有著山河環(huán)繞的穩(wěn)固嗎？但是荊、吳偏遠(yuǎn)，勢必不能成為大患，東邊北魏和我們有共同的邊境，離北都城才數(shù)百里，如果定都長安，北都城恐怕會有守不住的憂患。朕在統(tǒng)萬城，他們不敢渡過黃河。”雖然最后歷史證明這是個很傻的決定，但是他就是這么想的。
明白了一個人的心思，想騙他，實在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我十分客氣地對他說:“夏王，不日將于灞上稱帝乎？”
他見我一口道破他的心思，明顯表情有了些變化，但還是強行謙虛道：“朕無統(tǒng)理亂世之才能，未能救萬民于水火，南征北戰(zhàn)十二年，四海尚未統(tǒng)一，敵焰甚囂，朕有何德何能稱帝呢？朕惟愿得拔擢賢德之人，讓夏王位，朕即可歸老朔方，以琴書為伴?；实圩鸱Q，豈吾寡德之人所能受也？”
歷史上幾乎每一個想當(dāng)皇帝的人，上位之前的都要先來這么一次謙虛，或者是黃袍加身般的無奈，我心說你擱我這兒演什么呢？
但是戲還是要演：“此言差矣，夏王稱帝，乃是天意，天將佑大夏四百五十年?！?p> “哦？四百五十年？”他有些不高興了。
我心說你他媽的，四百五十年，比漢朝還長，你還不滿足？
只能話風(fēng)一轉(zhuǎn):“夏王，非只可四百五十年，此天時耳，然而興亡之事，子孫后代為人和，與天時同重。夏王當(dāng)善教子孫，以為萬世大計也?！?p> 他聽完所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又接著說:“夏王稱帝后，都城當(dāng)選統(tǒng)萬，而非長安?！?p> 他問我:“哦？為何？”
我說:“長安雖形勝，然南人羸弱，不足畏也。陛下之?dāng)?，乃魏也，夏魏相接，此國之大敵也。夏王都于統(tǒng)萬，威嚴(yán)震懾，魏人安敢渡黃河一步？”
他聽我這么說非常高興:“卿所言，與朕意甚合！”
我心說廢話，能不一樣嗎，我就是照著你后來的話說的。
但是臉上還要裝作道貌岸然的樣子:“夏王，魏雖興，然天祚不過六十載，后將滅于夏，不足懼也！”
說實話，一個人，時刻都應(yīng)該保持清醒的頭腦，尤其是聽到阿諛奉承，諂媚吹捧的話，如果因此樂昏了頭，恐怕就會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L勃勃顯然沒這樣的認(rèn)識，喜形于色，那就更好辦了，說吉祥話討彩頭誰不會??？我一邊繼續(xù)忽悠他，一邊苦苦等待天亮。
終于，我還在賣力地為夏國構(gòu)建一統(tǒng)北方，從而南下中原的宏偉藍(lán)圖，隨著眼前出現(xiàn)的淡白色陽光，迷霧開始消散，剛剛的一切驟然消失。
我停住嘴，一時一句話也說出來，身體開始發(fā)抖，癱坐在地上。
大腰子見狀趕緊來扶我，我搖搖手，意思我不要緊，你讓我坐著歇會兒。
我腦海里，細(xì)數(shù)昨天夜里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東西？被兩個人的頭追著跑，差點被射死，差點被砍頭，現(xiàn)在都過去了，過去了……不過為什么我這么倒霉啊？我甚至隱隱覺得，自己是個不吉利的人，總能碰見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大腰子索性也靠著我坐了下來。我們無聲地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等待我們的，是如何走出這地方。
我們借著晨光四處觀瞧，發(fā)現(xiàn)我們身后沒多遠(yuǎn)就是一個小山包，也算一個小制高點了，爬上去，也許天再亮一些，就能看到建筑或者村莊。
大腰子問我:“怎么樣，還行不行？”
我點點頭:“還行，不怕你笑話，我不是累得，我是嚇得。”
“沒事兒，我們都出來了?！?p> 我們一起朝小山包走去，但是總覺得這樣子挺眼熟。越走越近，突然，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京觀嗎！
我一把拉住大腰子，開始往后退，沒準(zhǔn)昨晚那些事，和這東西上積攢的怨氣有關(guān)系。那漂著的人的頭……更不用想了。
“這應(yīng)該就是髑髏臺的遺跡，戾氣太重了，咱們不能靠近?！蔽覍λf。
他仔細(xì)看了看，確實像，于是我們不管別的趕緊往遠(yuǎn)處走。
沒走多久，我們看到遠(yuǎn)處樹木頂端似乎煙霧升騰，這就是煙吧？我們相視而笑，似乎是看到了希望，趕緊向那邊走去。
當(dāng)我們看到村莊的那一刻，激動地快哭了出來。
我們找了炊煙正旺的一家，老人看到衙門的衣服也就相信我們是好人了，把我們放進(jìn)屋里喂飽。我們拜托人聯(lián)系了衙門，終于坐著衙門來接我們的馬車回到了城里。
李若梅挺著大肚子在衙門門口見到大腰子哭了，我看著他們兩個恩愛的樣子，打心眼兒里羨慕。然而我被控制了起來，大腰子帶我冒充衙役參加行動的事情瞞不住了。
好在經(jīng)過大腰子他爸在內(nèi)的多方努力，而且我們有攔截抓獲盜墓賊的立功表現(xiàn)，最后給他了一個功過相抵，我也被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
那天基本上抓到人的都給了獎賞，大腰子如果沖出去把賊抓回來，可能還能得一個三等功。但是大腰子一點兒不怪我把他的三等功給折騰沒了，按他說的，如果我沒去，他自己的命可能也搭在里面。大腰子他爸還有李若梅也是如此認(rèn)為。
大腰子說衙門里的同事告訴他，晚上他們回來發(fā)現(xiàn)人不齊，沿著有人看到的大腰子追賊的方向一路搜查，最后盜墓賊尸體找到了也沒能找到我們倆，而且我們發(fā)現(xiàn)的村莊也在搜救范圍內(nèi)，一路大喊大叫也沒人答應(yīng)，所以早上他們聽到我們的消息大家都覺得十分詫異。我們只說在林子里迷了路，早上看到炊煙才走出來。仵作說盜墓賊像是驚嚇過度而死，但也有可能過于激動加勞累猝死的，我們心知肚明他是哪一種。
但是經(jīng)歷了這件事，我始終內(nèi)心不安，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屬于不太正常的人，我又想起當(dāng)時馬道人口中提到的氣，莫非真有這樣的事情？說實話，我別的不害怕，就怕我住在大腰子家，會害了李若梅肚子里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