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打聽消息的小分隊陸陸續(xù)續(xù)都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分享出來,不出所料,幾乎每隊都遇到了沒有活人的情況。
“我有點害怕”秦霜悄聲跟李吟說道。
“我也有一點”兩個女孩子互相抱住胳膊。
“其實我也是”易清明跟著說起來。
“解剖尸體的時候,你們可兇猛,現(xiàn)在怎么怕了?”李子玉故作鎮(zhèn)定地說。
“那怎么一樣?;钊说男乃伎杀人廊丝膳碌亩唷!?p> 先遣隊醫(yī)術(shù)和功夫都是一流,但心理素質(zhì)參差不齊。
過了約一個時辰,漸漸聽到大隊車馬人聲。裴將軍終于來到。而后續(xù)的補給和軍隊也在一天后到達。
姜銘人在宮中,心里卻一直惦記著益州地動。她通過沙盤給姜鉞演示何為地動,并講解發(fā)生地動前的異常和地動后的各項問題。
“皇姐真是博學多才”姜鉞由衷贊嘆。每每與同窗、老師交流,他了解的事物并不比他們少,但是他不會自滿,因為那些事物都是皇姐一點一點教與他。在他心里,皇姐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不過是讀的多看得多。”姜銘坐到御案前,把姜鉞抱坐在自己腿上,翻開奏折,倆人一起看。
雖然皇帝并沒有明確下旨定明德親王為皇太弟,但是伺候皇帝的人心里有數(shù)。這倆姐弟,年紀不大,卻無人敢小覷。
“啟稟皇上,益州急報!”德喜公公湊到皇帝耳邊悄悄說道。
姜銘一把抱起姜鉞,向外疾走。
距離裴將軍他們離京已半月有余,通訊不便的時代,姜銘每日心思沉沉。收到急報立馬打開看起來。
信有兩封,一封來自裴將軍,一封來自顧守一。
送信使是裴將軍心腹,因此信中寫的直白:益州刺史有問題,大大的問題!問題一二三,羅列分明。
顧守一的信就柔和一點,他對事不對人,將益州的種種現(xiàn)狀加自己的猜測詳細寫出,寫完事情后又不經(jīng)意地將益州官衙內(nèi)的人物關(guān)系和益州地圖畫了一下,隱隱能夠看到關(guān)系網(wǎng)與吐蕃有所牽連。
自從知道顧守一是顧毅安的兒子,姜銘清楚自己的身份瞞不住了。不過顧守一守口如瓶,那她也繼續(xù)裝傻。李明月和熊敏都是進了宮才知道,不禁感嘆李伯多么有福分,全天下被大姜皇帝親手救活的人,大概就他一個。
大概學院之中積累了些情分,畢業(yè)后顧守一與同窗之間時不時通信,他會將不同地方獲取到的一些信息寫成趣事寄給“阮銘”,每每寄到阮府,阮醫(yī)正都要嘆氣,老信使可不好當。
這么著過了幾年,他跟徐子睿隨著船隊出了海,姜銘嘴上不說,心里還是有點失落的。
這封信還是顧守一出海歸來后寄給她的第一封,但是信中沉甸甸的內(nèi)容,也不知道要笑還是要哭。
“德喜公公,宣黃開明和邱遇?!?p> “遵旨?!?p> “鉞兒,裴將軍的信寫了些什么?”
姜鉞知道這是皇姐要考自己,于是端正身板,躬身行禮道:“回皇姐,裴將軍所言為益州刺史受賄賣官,與吐蕃暗通款曲之事?!?p> “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該如何決策?”
姜鉞擰緊眉頭,律法之事他接觸的少,但是此等事情決計不是小事,受賄賣官視律法為塵土,與屬國暗通款曲更是大逆不道,“臣弟不知如何判決,但是臣弟知道此等大奸大惡之人不能姑息,必從重處理?!?p> “鉞兒,老師教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眾有如此水,大姜統(tǒng)治國家乃民心所向,民心是統(tǒng)治國家最重要的東西。但是如何獲得民心?”
“回皇姐,讓百姓吃飽穿暖,過平安穩(wěn)定的日子?!?p> 姜銘微笑:“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吃不飽的時候想吃飽,吃飽了想吃山珍海味,沒有衣服穿的時候想著有衣服穿就好,但是穿上衣服之后會想著穿錦衣玉帛綾羅綢緞......”
姜銘認真的看著自己的皇姐,“鉞兒,你要記住,沒有一個皇帝能夠讓所有百姓滿意,沒有什么事情是十全十美的。做皇帝,一定要有自己的本心和規(guī)則,可以吸納朝臣的建議,但是不能被朝臣左右?!?p> “就像王御史參翰林邱學士逛青樓,但是皇姐認為邱學士無妻無子,對長輩孝順有加,逛青樓并不是大錯,因此駁回?”姜鉞自己想出了一件事。
姜銘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鉞兒,你認為曾夫子如何?”
曾夫子教導姜鉞儒學,是個可酸的儒生,整個學堂的小孩都不喜歡他。
姜鉞惡狠狠地擰著眉毛說:“可不喜歡!他罰我抄字帖,還打我手心!”
他是明德親王,若是沒有姜銘的許可,曾夫子再頑固也不敢以下犯上。姜鉞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件事。
“若你現(xiàn)在是皇帝,宮人們說可以直接把曾夫子趕出宮,換一個不敢對你嚴厲的老師,你該如何?”
“鉞兒,鉞兒挺想這樣做的”姜銘忍不住笑起來,看樣子曾夫子的仇恨拉的太過深厚。
“但是你仔細想一想,曾夫子為什么罰你抄寫?”
“嗯...嗯,因為我寫字寫的不好,有墨汁滴到紙上......”
“那為什么打你手心?”
姜鉞低垂著腦袋:“因為我捉了螞蚱扔到阮小跳脖子里?!?p> “曾夫子做錯了嗎?”
“沒有錯?!?p> “那鉞兒寫字變好看了嗎?”
“曾夫子夸我,有進步的”
“阮小跳跟你成為好朋友了嗎?”
“對,最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曾夫子,你會寫漂亮的字,還會跟阮小跳成為好朋友嗎?”
“不會”姜鉞癟癟嘴,“還得感謝他呢”
“有句話叫忠言逆耳利于行,皇帝擁有無上權(quán)利的同時,必須經(jīng)常反思自己,不能偏聽偏信,知道嗎?”
“鉞兒明白?!?p> “益州刺史受賄,有什么壞處?”
“給他錢就能辦到自己想做的事,即使是壞事”姜鉞思考后說。
姜銘點點頭,繼續(xù)說:“賣官,有何壞處?”
“大姜官員都為科舉而出,若花錢就能買到官,這個人的品性不明了、學問不明了,如何才能管理百姓?”
姜銘欣慰地摸摸姜鉞的頭,她把益州刺史當成實例引導姜鉞去思考,實踐出真知。
尚書們到了之后,姜銘把裴將軍的奏折給他們看,兩人均是大吃一驚。
“山高皇帝遠,這些地方大吏是把自己當土皇帝了嗎?”
“皇上恕罪!”瞬間屋子里跪了一大片。
“都起來吧。國之蛀蟲,一個都不能放過!”
兩個月后,益州城外已經(jīng)熱火朝天地開始災后重建,益州城中皇帝手書的“益州大學堂”牌匾已經(jīng)掛了起來。
得益于京城大學堂這幾年培養(yǎng)出的工學、醫(yī)學、農(nóng)學等人才,此次地動最大的經(jīng)濟損失——雅縣房屋和農(nóng)田,都已經(jīng)通過學堂學生的仔細規(guī)劃開始落到實處。
新上任的益州刺史為原鴻臚寺卿顧毅安。鴻臚寺卿雖然個外交官的名頭,但不過四品官,升任益州刺史,雖遠離京城,卻是積攢政績的好位置。
姜銘如此安排,正是看中了顧毅安對吐蕃南詔等屬國知之甚詳。在御書房談論多個時辰后,顧大人滿面紅光地走馬上任。
這幾年京城的官員從上到下潛移默化,紛紛號召起“教育興國、一致對外”的態(tài)度。益州刺史上任第一天,把空虛的益州官場拉拔拉拔,開始建學堂、修路。
顧毅安干的是風風火火,在益州城支援的顧守一被親爹拉了壯丁。
顧守一干了幾天,扛不住,月黑風高夜撇下徐子睿,一個人溜回京城。
阮醫(yī)正揣著厚厚的一封信,生無可戀。顧家小兒簡直混賬!要不是皇上這兩天為了處決皮澤及一干尸位素餐的益州人員,搞的整個朝堂陰霾沉沉,他老人家才不愿意當個老信使呢!
顧守一的這封信來的及時。
姜銘這幾天肺都要氣炸了!這是她當皇帝以來,最為窩火的時候。
受賄,皮澤認罪!
賣官,不認!
賣國,不認!
屠村,不認!
而證據(jù),除了受賄的賬本和抄家時不合他身份的金銀財寶,剩下的書信人證竟然都治不了他的罪!
下面擼出來的一串官員,還在給他頂罪。
姜銘看這架勢,要么皮澤握住下面人的家人命脈,要么皮澤身后有著更大的倚仗,無論哪種都絕對不能姑息。
顧守一的來信中提到為皮澤頂罪的益州判司劉石春,外頭養(yǎng)著一個小妾和兒子,這兩人在皮澤安排的人手下過得悠閑自得。
再者,皮澤有一女兒,頗為靈動秀麗,現(xiàn)為吐蕃大王的側(cè)妃,頗為受寵。
消息零零碎碎,仿佛只是閑聊一番。姜銘把消息稍微整理一下,拿給大理寺卿去做劉石春的思想工作。
皮澤的審訊工作,姜銘沒有參與。
困在囚車中環(huán)城一周,并有官兵全程宣讀他的罪名,周圍百姓無不唾棄。
皮澤被斬首時,姜銘跑到了現(xiàn)場。
這是她上任以來第一次判決游街斬首,非常血腥,但是大快人心。周圍百姓無不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