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還未完全褪去,鋁灰色的天迷迷茫茫,混混沌沌。
王氏是被夢魘驚醒的,睡眼朦朧中仿佛看見一團血紅,頓時神思清明,等她看清眼前一幕時,嚇得撕心裂肺地慘叫起來,還不停地拍打著與她中間隔著一物的徐國公。
徐國公先是被王氏的慘叫聲嚇去了睡意,這會兒看著不停拍打著自己的手,頓時怒道:“嚎什么嚎,一大早的讓不讓人睡了!”
“快起來!”王氏的尖叫聲,讓徐國公的眉頭緊緊皺起,翻過身正欲教訓(xùn)王氏,卻驀地與一物對視,等到他看清時,猶如被雷劈從頭劈到尾,霎時間僵住了手上的動作。
他與王氏的床榻上,此時此刻憑空的多了一人,準確來說不是人,而是一具死尸,還是一具死相極為可怖的尸體!
只見那尸體全身上下的骨頭被生生地抽離出來,皮也從頭到尾的被扒了下來,只剩一攤猩紅的血肉,臉皮已然模糊,分辨不出來人是誰,只有那雙沒了眼球的黑漆漆的血窟窿,正死死地盯著徐國公。
徐國公被嚇得三魂去了六魄,也顧不得穿衣,連忙向外沖了出去,卻被不知什么東西絆倒在地,沒有傳來意料之中的疼痛,而是倒在了什么軟軟的物體上。
等他往下看時,他正以狗吃屎的姿勢,趴在一具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死尸上,貌似還是…嘴對嘴?!
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尋著驚叫聲趕來的下人們,看到眼前一幕,嚇得嗓子都喊啞了,有膽子小的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是被嚇暈了還是被嚇死了!
地上躺著的十一具尸體,被擺成了整整齊齊的一排,這些尸體看起來有個詭異的相似點…那就是都沒有了皮和骨,只剩下軟趴趴的一攤爛肉。
沒來得及暈死過去的下人,一時間也顧不得其他,儼然像被鬼追似的拔腿就跑了出去。
徐國公再醒來時已經(jīng)到了晌午,他睜開眼看著自己依舊趴在那具死尸上,而此刻屋里又多了幾個被嚇暈的下人,不由氣得臉色發(fā)青。
旋即對著暗處冷喝一聲,幾個影子應(yīng)聲而下,這才把屋內(nèi)給處理了干凈。
徐國公的臉黑如炭色,抬腳就往外走,這時床榻上的王氏也緩緩轉(zhuǎn)醒,看著屋里已經(jīng)被打掃干凈,可那血腥味卻揮之不去。
一時間哭得梨花帶雨,衣衫不整地追上了徐國公的腳步,似是走得太急,“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也不顧膝蓋處傳來的刺痛,抱著徐國公的腿,雙眼通紅,狠狠地道:“定然又是那賤人之子!害死了我們的兒子還不夠,竟然又想害老爺和妾身!還請老爺做主啊!”
自從上次徐又年死后,王氏便把所有的怨氣都轉(zhuǎn)移在了月瑤和凌靈翎的身上。
后來月瑤死了,王氏便把恨凌靈翎恨了個徹底,她一直以為是月瑤殺了自己的兒子,而凌靈翎就是幫兇!
她早年與云挽公主,也就是凌靈翎的母親關(guān)系極好,后來因為自己所嫁非人,東離云挽卻搶了自己的心上人,從而漸行漸遠,到最后更是如仇人般分外眼紅。
怒氣淤積在徐國公的心頭,這會兒又聽到王氏的哭鬧,讓他更加心煩意亂,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地怒喝道:“賤…?我看是你賤!死的是你兒子,和本國公有什么關(guān)系?”
“你…”王氏的眼睛微微睜大,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嘴唇顫抖著,“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徐國公聞言停住了腳步,語氣森冷道:“對,本國公早就知道了徐又年是個野種,若不是本國公有求于王家,又豈會容你個賤婦這么久?真是看著就惡心!”
話落,王氏臉色慘白,一動不動地癱軟在了地上,脊背上流下一股冷汗。
沉默良久,王氏驀然抬眼向眼前的男人看去,指甲深陷肉中,一縷鮮紅順著手心滑落,眼中的恨意流轉(zhuǎn),“是你…是你殺了他!”
徐國公眼神冰冷如刀地盯著面前的婦人,涼薄的開口:“是又如何?你該慶幸你對本國公還有些用處,不然早就將你個賤人送去與徐又年團聚了!”
自從上次和凌靈翎那小子對陣公堂后,容修一派就開始在朝中不斷地鏟除自己的勢力,如今他在朝中已是舉步維艱,若不是為了王家的助力,他又怎么會近這個賤人的身!
“哈哈哈…”聞言王氏笑了起來,可笑聲怎么聽怎么悲切,這些年來她仿佛墜入深淵,如今就連最后的一隅光明都已然幻滅。
她笑,笑自己的人生就是個悲劇,若不是東離云挽,她最愛的人怎么會離她而去?而她又怎么可能為了賭氣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笑著笑著淚水滑落臉龐,“徐康思,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嫁與你!”
即便徐康思與她沒有夫妻情份,卻依舊是陪伴自己度過數(shù)個春秋的枕邊人,他竟然告訴她,是他殺了自己的兒子,而他也一直是在利用自己!
她恨東離云挽,更恨徐康思!
徐國公臉色陰沉,看都不看地上的王氏,徑直出了屋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他惡心。
而另一邊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天機樓的正殿內(nèi),一個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五官更是如鬼斧刀工般,無一不恰到好處,只是那雙眼怎么也掩飾不住冰冷深沉。
旁邊坐著的女子也已中年,卻是保養(yǎng)的極好,臉上沒有一絲歲月留下的印記,五官絕美,如那瑤池仙子般清雅高華,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本該令人艷羨的一對璧人,彼此之間的氣氛卻是極為詭異,女子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如一具行尸走肉。
男人似極為享受這般,眸光看向女子時,沒有了先前的冰冷,染上了無盡的溫柔和寵溺。
這么多年過去,天機樓的眾人早已習(xí)慣了這詭異的氛圍,只是眾人心中清楚,卻不道破此等禁忌之事,這個叫阿染的女子,之所以這般,是被樓主喂了禁藥…
站在下首的青衣男子,心中在不停地打鼓,他沒事是斷然不會打擾到樓主和樓主夫人的,只是今日發(fā)生的事太過重大,他也不能多做耽擱。
于是沉聲稟告道:“樓主大人,煉血堂派去刺殺西離君焱的人全都死了,如今尸體被掛在龍雀門之上!”
“死了?”軒轅玨眸光微冷的瞟向青衣男子,冰冷的嘴角略微勾起,語氣森然道:“西離君焱在東離竟也有這般本事?”
西離君焱不出意外的話是西離未來的帝君,這些年來打壓的他幾位皇叔大氣都不敢喘,即便在西離的地位再如日中天,可如今身處東離又怎能有這般能力,可以同時殺掉祭壇長老和十幾傭兵?
“并非是西離君焱,貌似是…”青衣男人想起探子的來報,頓了頓道:“魅影暗兵!”
此前天機樓與魅影暗兵交手可是吃了不少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