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快結束的時候,許長春說他會路過廣州,再回家。
她滿心歡喜,約好了去火車站接他。
一個網(wǎng)友聊天的時候打趣凌默道,“干柴烈火,也要注意安全呀?!?p> 事實上,在這漫長的過程中,能聊的不能聊的話題,都已經(jīng)被聊得索然無味了。
而再會時的場景,兩人也不是沒暢想過這有著特殊意義的一刻。
許長春到的那天,凌默忽然不知道該穿什么樣的衣服去見她。
好看的衣服凌默也沒有,而且她擔心的是,這么久不見,許長春會不會覺得她變了,變了的樣子他會不會還喜歡……
最后,凌默穿著那件穿了大半個高三的校服外套去了,至少這樣,她還是當年的模樣。
而那樣的自己,至少許長春并不討厭。
一路上,她想了無數(shù)遍,再見到他時,該是怎樣的開場白。
會直接沖過去,撞個滿懷,撒著嬌,說著“我都想死你了”。
還是抱住哭一場,久久不放開。
凌默覺得什么樣的語言,都無法形容她對許長春的思念,以及重逢時的激動。
她在火車站下面的地鐵里等他,檢查了一遍又一遍,著裝有沒有凌亂,有沒有彎腰駝背。
緊張得小眼睛滴溜溜四處轉(zhuǎn)著,尋找他的身影,看不到,又伸長脖子,來回踱著步。
許長春忽然在人群中出現(xiàn),朝她走過來時,她所幻想過的一切,都被拋諸腦后了。
只是淺淺一笑,甚至有些生分,輕輕走到他邊上。
“要幫你拖行李嗎?”
“不用。”
說著,就帶許長春買了地鐵票,相伴著進了地鐵。
一切平靜地,像是接了個客人,凌默努力表現(xiàn)得禮貌而得體。
那時流行大學生聯(lián)盟承包大巴車,凌默約了一些附近學校的老同學一同坐車回家。
當晚,也已經(jīng)一學期不見的高中同學,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十幾個人,男男女女的,把大學里時興的游戲,特別是“真心話大冒險”拿到了飯桌上。
轉(zhuǎn)酒瓶轉(zhuǎn)到許長春的時候,大冒險的考驗是要他“壁咚”凌默。
凌默一路上客套得,和許長春連手都沒牽,想不到親密接觸,竟然需要游戲,來打破這一份生分。
飯后大家陪著許長春,把凌默送回了宿舍樓下,就回去了,男生們很熱情地收留了許長春,說宿舍里有空床位。
凌默上樓的路上,真是哭笑不得。
許長春你是有多窮,連自己住個酒店的錢都讓別人幫你省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啟程了,半年不見,暢想的什么你儂我儂,凌默最后,連個以身相許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造化弄人。
一路長途跋涉,下了車,父親早早地在車站外面等候。
凌默只有在車上,隔著座位扶手輕輕靠在許長春肩膀上睡了一會兒,便與重逢不過24小時的他,又分開了。
到家后,母親沒有像以往那樣,迎出門來。
凌默脫了鞋,進屋里放下背包,看母親側(cè)臥在床上,輕聲呻吟。
在原先的病癥外,她的腳趾頭尖端開始出現(xiàn)一陣一陣的刺痛,說是看了醫(yī)生也不見好。
入夜之后,凌默擔心她睡眠不好,更影響恢復,便到床尾,給她按摩腳,幫她舒緩一下痛苦。
已經(jīng)入冬了,天氣冷得母親的腳,摸起來像是冰塊一樣。
許是氣血運行不暢,想著,便用雙手握住,希望能傳遞一絲溫暖給她。
但凌默這些年來,干瘦的手腳,在冬天就算放被窩里捂一晚上,也溫暖不起來。
手上的溫度不夠,索性就掀起衣服,把母親的腳揣到了肚皮上。
那刺骨的寒冷,凌默咬著牙忍著。
就算這樣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如果凌默的溫熱和孝心,如果能給母親多一些安慰,鼓勵她更堅強地面對,一切也都值得了。
漸漸的,母親進入了夢鄉(xiāng)。
凌默回到自己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能夠擁抱自己的人,在哪里?
在親人面前,凌默不能脆弱,可她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有著很多壓力和迷茫,舉目四周,她也只剩自己了。
回家后,凌默發(fā)過幾次信息給許長春,大概是太久沒見的人,話題也少了,許長春都只是簡單回復兩句。
這樣的互動,凌默也覺得乏味了。
許長春從來沒主動開始過對話,以至于凌默的主動,顯得她太閑太無聊了。
大年初一,每年的去處,只有市中心那條老街,那里的馬路上都走滿了人,有烤雞翅等各式各樣小吃。
凌默帶著表妹,見到了許長春。
路邊圈小汽車、沙包砸娃娃的游戲,都玩了個遍,最后拿到了一個淺黃色的小熊。
下午要分離時,凌默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可仍然改變不了,他要往東邊,自己要往西邊的結局。
她走了幾步,又回頭追上了許長春,把手里的小熊遞給了他,“這個給你”。
“我不要,你拿著”。
凌默像極了那追著大人要跟著一起出門的小孩,耍賴想找個理由,讓他多停留一會兒,哪怕只是幾眼的時間。
許長春靜靜等在原地,似乎凌默沒什么話說,他就要離開了。
凌默抓著娃娃轉(zhuǎn)身回去了,每一步都走得緩慢,擔心走太快了,萬一許長春回頭,會追不上她。
可沒有了,很快他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這一去,凌默覺得兩個人的背后,劃下了一條銀河,只是她不是仙女,許長春也沒有他的老牛。
回去以后,凌默沒有再找許長春,她在想,“如果我不主動找他,多久之后,他才會想起我”。
很快就到了情侶們的狂歡日,每年的2月14日,有情人或成了眷屬,或成了陌路人。
凌默在13號晚上,零點剛過,忍不住拿起了手機,想跟許長春說一聲“節(jié)日快樂”。
可打出來的字,在最后發(fā)送那一刻,又一個個刪掉了。
平時再忙,在這樣的日子,總能抽出時間來,問候一句吧,就算這句不是“我愛你”,一句“吃過了嗎”也好。
可那晚入睡前,他的對話框始終沒有閃動,大概是他睡得早,所以沒能卡在零點發(fā)信息。
第二天醒來,最新的消息,依然是半個月前,凌默找他時回復的。
“他那么愛睡懶覺,應該還沒起床?!?p> 凌默心想,都等了一夜,也不在乎多等一會兒。
過了中午,凌默內(nèi)心的火漸漸黯淡了下來。
“如果2月15日到來之前,他不來,那我就認命吧,這輩子,便再也不找他了?!?p> 凌默在灰心絕望中,覺得每一秒都很難熬,此時她多么想那屏幕能亮起來,有一道春風,能重新點燃她心中熄滅了的星星點點。
等啊等,2月14日的24時過去之后,凌默反而沒那么煎熬了。
仿佛打開了薛定諤的貓,她的內(nèi)心,坍塌出了一個結果,即使這不是她想要的。
天亮時,許長春的短信發(fā)來,凌默正在屋里翻著閑書。
她沒有再像昨日那樣,過一兩分鐘看一下手機,此刻,收到什么樣的信息,都改變不了她的心灰意冷了。
“我們做普通朋友吧”。
許長春這么久沒說話,發(fā)來的竟是這一句。
“好”。
凌默冷笑了一下,把手機往被子里一扔,就到了院子里,也不管許長春會不會再回復些什么。
過了一會兒,心中的氣理順了,就在空間發(fā)了一條說說,“我和許長春只是普通朋友,希望大家不要誤會”。
她覺得這句“普通朋友”諷刺得很,凌默竟然不知,他們曾經(jīng)不是“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