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間世與云家村
當(dāng)我意識到自己活在一本叫《人間世》的書里,日子已經(jīng)過得很久了。
這個書我上輩子看過,但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情節(jié)······只隱約記得,結(jié)局好像不是太好。
我一向記憶力不太好,你們見諒。
人間世有南北十二地,云家村坐落在南境的一座矮山下。
矮山有樹,山下有溪,溪邊有村子,村子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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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里隨著老娘們生活了十年。
簡簡單單,毫無波瀾,幸福又平靜的十年。
你們說,人這一輩子有幾個十年啊。
云家村很美。
云家村真的很美,青山綠水好人家。
村子當(dāng)?shù)匾恢绷鱾髦粋€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據(jù)說是村子里有一個老頭,病得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老頭子臨死前就告訴老太婆,說:“老婆子啊,死后你不要給我穿衣服,直接扔到河里,到時我會有大作為啊?!?p> 老太婆答應(yīng)了。
雖然老太婆答應(yīng)了,但總覺得不妥。
老婆子覺得不妥呢就給老頭子穿上了褲衩,然后才扔到了河里。
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一切都靜悄悄。
時間一晃,五年過去了。
五年后當(dāng)?shù)佤[哄水,而拯救村莊的是一條穿著褲衩的龍。
然后呢,然后大龍就飛走了呀。
咳咳。
這龍挺有善心,做完好事不留名就走了。
由此可見。
當(dāng)?shù)氐娘L(fēng)水還是挺好的。
就是后面發(fā)生的一些事,壞了當(dāng)?shù)氐娘L(fēng)水。
“誒~”
對此我一直心疼的很。
村子里有個女人叫五娘,是個寡婦。
五娘這個女人很要強(qiáng),也很自私。
早年間五娘的丈夫死了。
丈夫不不在了,五娘就自己一個人拉扯著個女兒。
五娘有個女兒。
五娘后頭又撿了個兒子。
五娘對女兒不算好,對撿來的兒子倒不錯。
五娘后來當(dāng)了逃兵。
云家村后面也遇到了坎兒,不過這都是后來的事了。
現(xiàn)在我在云家村里生活著,我喜歡極了云家村,這里的人和事都極新鮮。
云家村后頭遇到了個大坎。
可惜,目前的云得兒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云得兒現(xiàn)在暫時成不了日后威風(fēng)稟稟的守印人一脈話事人,我也還只是年少的我。
我沒法現(xiàn)在就親手了結(jié)守印人一脈之前結(jié)下的恩怨,也沒法救身邊的人離水深火熱之中。
人在脆弱之下往往會覺得自己沒有,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果真如此。
誒~
不說這些了,院子里的兩缸水我今天還沒挑滿呢。
該回家挑水去了。
把手中攥得快濕了的朱砂符箓放下來,我看了一眼破廟,噠噠噠地跑回了青瓦房。
我們都要活著。
活著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我還不夠強(qiáng)大,不能庇護(hù)想庇護(hù)的人,也沒法親手了結(jié)恩怨。
是我的錯。
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yàn)樽霾坏降氖虑樘唷?p>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力量是有限的,從來都是如此。
但明天是明天。
一切還未開始。
現(xiàn)在我才初入云家村,一切還沒開始。
一切并未發(fā)生,這才只是開頭。
我在云家村住了下來。
村子環(huán)境不錯。
村落周圍散布著很多桃子樹,那些桃樹長得雖不密集,落在土地上稀稀拉拉的既不成片也不成林,立在那里卻極具美感,仿佛守護(hù)村子的衛(wèi)士。
老娘們開口對我說:“春天來的時候,桃花開得可漂亮了?!?p> 我信。
可惜現(xiàn)在是秋天,寒冷的嚴(yán)冬馬上就來臨,好日子終是不長久。
老娘們的青瓦房院子里還種著好幾棵柿子樹,這個季節(jié)正掛著果,紅燦燦一片看著賊讓人歡喜。
我和云姨合力,把柿子采下了一大半,準(zhǔn)備用來做柿餅。
一根頭上帶著勾子的長竹竿,用個小布袋兜子圍著綁一圈,就是我們采起柿子來很得力的工具。
摸著那根用來采柿子的竹竿,云姨臉上表情有些奇怪,她想笑又想哭的樣子,說實(shí)話,看著怪有些滑稽,又帶著那么點(diǎn)說不上來的難過。
老娘們說:“這桿子以前為云家村立下了很大的功勞”
我“嗤”一聲,一根破桿子還能有啥功勞,頂天了打個柿子做餅子。
老娘們不在意,又文縐縐的拽了句酸詞:“其物如故,其人不在。”
老人嘛總是愛裝神弄鬼。
沒太把老娘們說的這句話放在心上,我只當(dāng)是人老了都愛感慨些。
轉(zhuǎn)頭想了想,還是輕輕上去拉拉她的衣領(lǐng)子下擺。
老娘們沒說話。
她依舊細(xì)細(xì)用手摩挲著那根竹竿,還是不開口,又把竹竿遞給一旁小小的我,讓我拿著玩。
雖然不明所以,但我還是把那根桿子接了過來,在手里比劃著。
一個小小的人兒,開心地把長長的竹竿接了來,揮著滿院子跑。
老娘們在旁邊看著,笑得眉眼彎彎。
難得她這么開心,不枉我費(fèi)心表演一場。
玩累了,我把竿子伸到紅柿子旁,
我用巧勁扭一圈順著往下夠,夠下來的柿子隨即跌落,一路滾到布袋子里,發(fā)出啪嗒一聲。
滾著下來的柿子倒也不會壞,頂多蹭破點(diǎn)皮,賣相好著呢。
就是每次夠下來只一個兩個,這速度實(shí)在有些……有些慢。
我嫌這樣太慢,雖自己小小一個人兒,卻也立馬當(dāng)先,躍躍欲試的想爬了樹上去,從樹上摘柿子往下扔。
大抵是老年人火氣總是大吧。
云姨瞅著我像在作死,拉下來后就狠狠地給了我腦袋一大栗子。
被敲了栗子的我連忙捂住腦袋,吃了疼后也不敢再皮,老老實(shí)實(shí)把采下來的柿子整理好。
此番種種,略過不提。
快忙活完時,云姨起了身對我說:
“今年樹頂上的柿子不打了,留著給過冬的鳥兒當(dāng)食吃罷?!?p> 我點(diǎn)點(diǎn)頭,依舊擺弄著手里的紅柿子。
過了一會兒。
云姨望著頭頂?shù)奶炜赵俣乳_口,卻又是問我:
“丫頭,你要不要吃凍柿子?余一部分柿子出來冬天做成凍柿子吃好不好?”
“……還是全部都打下來給做了柿餅子?”
……
沒有回音。
空氣很是安靜。
只有麻雀飛過振動翅膀的聲音。
半餉沒聽到有人搭話,云姨滿是疑問的轉(zhuǎn)身低頭。
就只見一個小饞耗子,正巴巴的蹲在一旁地上,身體前傾,嘴巴開張到最大。
不眨眼地盯著放在藤編框子里的柿子流口水……
云姨翻著白眼,手上卻力道不輕不重著,敲了我腦袋瓜一個大栗子。
然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聲,她施施然轉(zhuǎn)身進(jìn)屋。
老娘們?nèi)ツ玫督o柿子削皮了誒!
老娘們把削好皮的柿子遞給我,揉了揉我的小腦袋,又摸摸我的臉,低聲問:“得兒呀,曾經(jīng)想過要修仙么?”
啃著削好皮的柿子,我搖了搖頭,又點(diǎn)頭。
老娘們卻沒有再說話,她掙扎了一會兒,好像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我什么似的……最終卻只是把我攬進(jìn)懷里,摸摸我留著短發(fā)茬的后腦勺,嘆口氣后,又馬上松了手放開。
柿子有點(diǎn)甜。
我嘴里也泛起點(diǎn)甜,心里卻稍稍有點(diǎn)苦。
我在發(fā)愁,從早上開始就愁得要命。
冬天要來了啊。
草房子到時會冷得要死,雖然老娘們已經(jīng)找人檢修過,破草房子不破了,可條件依舊簡陋得很……
我邊打著壞主意邊偷摸著往院子里老娘們的房門看,心想,到時要不開開口求云姨收留一下我?
畢竟,她是目前為止對我最好的人了。
云家村有秘密,甚至是大秘密。
但為了這個愿意做飯給我吃,幫我剃頭發(fā),給我做衣服的老女人,也不是不能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