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翟丞訣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上一任體內(nèi)嵌著赤血魔丸的魔界君主,翟楨,據(jù)說曾經(jīng)以一己之力扛住仙界四十九道天雷,光是率領(lǐng)著一萬魔兵就敢和整個仙界開戰(zhàn)。即便翟丞訣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他也從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碎片和來往過視察他的偽君子仙君們口中多少了解過。
他們無一不是在用略帶贊揚的口吻去形容翟楨,用著惋惜的態(tài)度去緬懷整個仙界曾經(jīng)的敵人。
他們說,再無一人如翟楨。
翟丞訣并不理解他們?yōu)槭裁茨苡眠@樣的態(tài)度去紀(jì)念曾經(jīng)的敵人。他誕生于翟楨的碎骨血肉中,孕育在赤血魔丸中被賦予了生命,被仙君們稱為翟楨的后人。
但或許這是魔界生命的一種共性吧,翟丞訣對翟楨毫無半分感情,甚至巴不得再也不要聽見他的名字。
什么曾經(jīng)震動天地的帝王,什么百年一遇的梟雄,難得的悍敵,惡名留垂青史萬年不滅。翟丞訣只覺得無聊,無趣。
作惡多端便可以被人奉到這個地步么?有什么意義。
捏死了一只螻蟻,或者踩死了一群蟲豸,這有什么可驕傲的呢。
翟丞訣是赤血魔丸孕育出來的混沌瘴氣的產(chǎn)物,他似乎理所當(dāng)然一般的被期待著要繼承翟楨的所有特性。
似乎他應(yīng)該一出生便應(yīng)該是翟楨的影子,就連那份狂妄驕傲和狠辣都應(yīng)該如出一轍。
在天鎖牢獄中,那個封印已經(jīng)被翟楨沖的差不多了。僅剩一個空殼壓根不可能困的住翟丞訣。但翟丞訣卻像是心甘情愿似的,在牢獄里足足呆了十五年。
不是不能離開,而是他不想離開。
他誕生以來便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為何。仙君們在他面前用惋惜的口吻說著翟楨曾經(jīng)的輝煌戰(zhàn)績,卻反過來嘲笑他的不作為,說起碼翟楨會拼盡全力在鐵鏈下掙扎,可他卻只會安靜的呆在魔丸里。
耗盡一切辦法偷溜進來的前魔將會喊他為少主,說他們一眾甘愿為少主奉上一切,整齊兵馬再度吞并三界。
可是翟丞訣覺得很無聊。
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這些是翟楨想要的。
那他想要什么,他卻不太清楚?;蛘哒f一直沒琢磨明白。他耗費了無數(shù)個日夜,一遍遍的用幻境回放記憶碎片,怔怔的看著影像中身著玄鐵重甲,披著猩紅披風(fēng)的男人手握赤金血刃,大笑著獨自迎上千萬兵馬,心里卻無半分悸動。
一切都顯得無趣極了。
他當(dāng)然不介意為了殺人而殺人,但他卻莫名的,對翟楨有著本能的厭惡。
后來,仙界似乎發(fā)現(xiàn)了牢獄封印的古怪,派來巡查的道長仙君們的數(shù)量變多變頻繁了??山Y(jié)界封印是當(dāng)年的五個仙界師祖親手一起設(shè)下的,現(xiàn)在師祖閉關(guān)修煉,他們這些廢物又能做什么呢?無非就是隔幾天就來查查魔君是不是還在牢內(nèi),連洞窟也不敢進,生怕封印松動的猜測是真的,而進了洞窟就意味著自己第一個上去送死。
翟丞訣覺得無所謂,他樂的清閑。
只是那一天,他清楚的瞧見了兩三枚粉色花瓣飄了進來。
他原本以為是那些偽君子的把戲,但在掃視下卻捕捉到了絲絲輕微的氣息波動。
這氣息太過于微弱,像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迷路進來。但她又張口就胡謅說是來瞻仰魔君。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說,他是因為痛苦才在這里呆了十五年。
這話說出來翟丞訣本想著大笑,卻張了張嘴有些笑不出來。說她講錯了,但似乎自己也沒有別的解釋。
翟丞訣不愿讓這么個小玩意逞口舌之快,他原本是起了殺心的。
不過倘若殺了她,倒顯得他有點欲蓋彌彰了似的。
后來翟丞訣便扯了個理由,讓這小妖怪每天都來跟自己說話。
他發(fā)現(xiàn)這個小東西講的東西都很有趣,什么沉睡一百年的郡主被命中注定的皇子吻醒,什么因妒忌他人美貌而對所有美人下了毒手,整日守著被詛咒的鏡子詢問到底世上誰最美。
這些都是他沒聽過的東西,很有趣。
于是翟丞訣自誕生以來,第一次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真的有她講的這么精彩有趣。
他承認(rèn)自己給她靈力是有私心的打算。靈力認(rèn)主,而她幾乎一身靈力都是屬于他的,那么這個小家伙也,在某種程度上,是屬于自己的。
她就算不樂意又何妨,他想要什么便豪奪強取,而他得不到的,直接毀了便是。
這世道原本沒有如此不公猖狂,但翟丞訣從未在世道間活過。
他只按自己喜歡的來。
現(xiàn)在人到手了,小桃花瑟瑟發(fā)抖臉色蒼白的跟著他,不情愿又沒辦法的模樣幾乎是藏都藏不住。這讓翟丞訣感到很愉悅。
他放了假傀儡在牢獄中,雖然冒充不了多久,但這足夠了。他只需要那些仙人道長暫時滾遠點,也需要魔界的人別來找他去完成什么翟楨的大業(yè)。
他現(xiàn)在很想去嘗嘗小桃花在他面前念叨了三天的,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