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錄像風云（1）
劉云富被堵的事情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畢竟只是被推了兩下而已，從這以后他認了羅永彪和高玉寶，學校除趙小虎之外的另一股勢力。
劉云富在柳葉村讀書時沉迷于打彈珠，對外面的事物漠不關(guān)心，和趙小虎等人的接觸也變少了。
趙小虎等人上四年級時已經(jīng)不愛打彈珠了，他們喜歡上了新的東西，他們喜歡趕集，喜歡看錄像。那時縣城和小鎮(zhèn)上的錄像廳如雨后春筍般的冒了出來，不管是大人和孩子都喜歡往錄像廳里鉆。
趙小斌家境富裕，他的零花錢足夠他去街上玩一整天回家。而且他為人狡猾，已經(jīng)學會了張俊東騙吃騙喝的那套方法，經(jīng)常厚著臉皮去蹭吃蹭喝，自己的錢留著自己一個人用。
趙小虎，王成文，劉云超，楊明亮，黃玉華幾人家境一般，父母除了種土地外還去趕集做些小本生意，有時候父母會帶著他們一起去趕集賣東西。
此時柳葉村的生意人很多都賣假雞蛋。他們買來蛋雞蛋用稻草包成十個一包（這里的農(nóng)民賣土雞蛋都是這樣用稻草包著去街上賣，這樣方便帶又不容易爛。），然后拿去街上當成土雞蛋賣。
畢竟賣雞蛋只是副業(yè)，他們的主要生意是賣炒花生，賣香蕉和芭蕉，賣辣椒西紅柿，賣黃瓜茄子等……，總之他們生意很雜，都是些養(yǎng)家糊口的小生意。
假雞蛋生意不知是誰開的頭，柳葉村的生意人紛紛效仿。他們都是農(nóng)民，家里都有土雞，就這樣他們真真假假的買起了土雞蛋，當然大多數(shù)都是假的。
由于他們長期在街上擺攤做買賣，有些懂貨的熟人上當后就指出他們的雞蛋不地道，來質(zhì)問他們是不是自己家的土雞下的蛋。他們會打馬虎眼說道：“家里的雞蛋哪里夠賣，我們是去其它小鎮(zhèn)趕集時買來添著賣的，怎么會不地道呢？我們都是仔細挑選的，是真的才買，我們賣十個雞蛋才掙幾毛錢啊！”
顧客聽了信以為真道：“那你們?nèi)ベI雞蛋時就要小心一點了，有些時候是真的，有些時候是假的，有些時候真假參半，你們一定要注意??！不然一定要虧本?！贝笕藗冄b作感謝的直敷衍。
從此以后懂貨的熟人大人們再也不敢騙人家，只好發(fā)動孩子們?nèi)ソ稚腺u雞蛋。他們先培訓孩子們識別十元二十元真假錢的能力（五十一百的他們不讓孩子們收，因為數(shù)額大損失就大。）他們只給孩子們五毛一塊的零錢裝著找給客人，這時街上用假鈔的騙子多，他們不得不小心。
趙小虎他們第一次是去縣城趕集。此時的羊街已經(jīng)擴大很多，聽人們說“新車站馬上動工，還要建一個很大的公園和很多房子，建好后縣城差不多要擴大一倍呢！”當然沒人知道消息的真假。
下車后父母找到自己的攤位，然后解開背簍里用布袋包好的雞蛋，一個背簍里裝有十幾二十包雞蛋。
解開雞蛋后父母遞給孩子兩個稻草包著的雞蛋（簡稱兩包雞蛋），然后對他們囑咐道：“我們的攤位就在這里，賣完后回來拿，記住一包雞蛋我們只收你們四塊錢的本錢，賺頭給你們，多賣多得，零錢要還給我們，知道嗎？?！闭f著大人給孩子們幾塊錢的零錢，孩子們點點頭。
孩子們抱著雞蛋去找攤位之間的空隙蹲下賣，一開始有些害臊，怕見到熟人丟人。
只有趙小虎和楊明亮膽子大一點，他們試著吆喝道：“賣雞蛋，賣本地土雞蛋，自己家老母雞下的，只有這兩包，賣完就沒有了。”
他們的吆喝果然起到效果，很快有城里人過來問道：“小伙子雞蛋怎么賣??？”
“六塊錢一包?！彼麄兇鸬?。
“太貴了吧！好像賣不了這么貴?！?p> 趙小虎答道：“大哥，我家雞就下了這兩包蛋，我也不太懂行情，要不你兩包都要給我十一塊錢怎么樣？”
城里大哥看趙小虎實誠就說道：“得嘞！看你一個農(nóng)村孩子不容易，就給你十一塊，我上個星期買兩包才十塊錢?！?p> 趙小虎接過錢驗了驗說道：“謝謝，謝謝大哥，你好人有好報?！壁w小虎的甜言蜜語讓顧客高興的走了。
在趙小虎賣掉雞蛋的同時，楊明亮以十元兩包的價格把雞蛋賣給了一對干部模樣的夫妻。這讓不遠處的王成文，劉云超，黃玉華等人眼紅，他們也開始吆喝起來。
趙小虎和楊明亮成交后膽子就更大了，第二次竟然每人抱著五包雞蛋往人更多的地方走，他們不停的挪地方，不害怕離父母遠。而且他們膽子大敢和顧客開玩笑，當顧客懷疑時會問道：“你家養(yǎng)了多少雞？怎么會有那么多雞蛋？”
趙小虎和楊明亮會吹噓說道：“我家雞可多了，滿院子都是，光是玉米每天都要喂一二十斤，每個星期能撿好幾百個雞蛋，賣完這里我父母那里還有，我還要去抱來賣呢！”
其他三人膽子小一點，他們不敢走得離父母太遠，更不敢和顧客開玩笑。當有客人問他們雞蛋是不是假的時，他們就會紅著臉低著頭，不會像趙小虎他們一樣胡說八道的騙人。
中午時趙小虎和楊明亮家的雞蛋賣完了，他倆無疑成為英雄，每人掙了十多塊錢，他倆高興極了，每人去吃了一碗汆肉米線。
吃過米線后兩人吃著冰棍在街上瞎逛，他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聽到不遠處一個錄像廳里的音響傳出刀劍碰撞的聲音，然后是人對話的聲音，音響效果和看電影時的一樣。兩人被這聲音吸引，徑直走到錄像廳門口。
老板就是故意放這么大聲吸引客人。見趙小虎兩人過來他笑嘻嘻的說道：“小朋友，要看錄像嗎？很好看的，今天放楚留香傳奇，武打片，很打的片子?！闭f著老板做了幾個武打動作，他知道孩子喜歡武打片子。
很顯然兩人心動了。趙小虎問道：“多少錢一個人呢？”
“不貴，你們小孩子開兩塊錢一人就可以，大人的要貴一點?！崩习宕鸬健?p> 楊明亮問道：“兩塊錢能看多久呢？”
老板殷勤的說道：“能看一整天，中間還可以出來上廁所買吃食，不另收費的?！眱扇艘宦牶軇澦?，就掏錢掀開門簾進去了（錄像廳都掛著門簾布，這是錄像廳的標志，也用作擋光線）。
這個錄像廳只有幾十個平方，廳里正中央有臺錄像機，旁邊有套大音響。離屏幕不遠的地方就擺放著一排排長凳，中間留條走道，里面坐滿了人。這些人有男女老少，男人和孩子占多數(shù)，看樣子多是來趕集的農(nóng)民。老板娘見又來了兩個孩子，就把趙小虎和楊明亮安排坐在前面的孩子堆里。
此時人們看的影視作品很少，他們被錄像廳的片子深深吸引，那些武打動作，那些場景，那些人物和道具，對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是一種震撼，他們相信真有人會飛檐走壁，世上真有武林高手。
大人和孩子們一個個看得入了迷，他們忘記時間，忘記自我，好像自己融入了錄像的場景中一樣，他們成為了錄像里面的角色！
直到老板娘提醒道：“遠處的人該回家了，一會該沒有車了?！?p> 這時有手表的看看表，然后慌忙的起身向街上跑，趙小虎和楊明亮也跟著人們跑出錄像廳。
當他們看到劉云富家的汽車時，車上已經(jīng)密密麻麻站滿人。他們的父母在車下焦急的等待著。見到他們后兩個母親生氣的過去用手打他們屁股說道：“你倆小兔崽子死哪里去了？找了你們半天沒找到，害得一大車人等你們半天了，你們在不來正打算留你倆在街上當叫花子?！蹦赣H越說越氣，越打越重。
車上的人不耐煩道：“你們要教育孩子回家教去，都在這里等你們半天了，不是等看你們打孩子的，我們還要回家喂豬做飯呢！”很多人七嘴八舌跟著附和。兩家大人連忙給車上的人賠禮道歉，趙小虎兩人飛一樣的爬上車，怕再挨母親的打罵。
從此以后幾人每個星期都去趕集，早上賣雞蛋，中午就跑去錄像廳里一直待到回家。后來趙小斌也加入他們的行列，不過他不像趙小虎他們那樣天不亮就起床，而是快到中午飯時才趕到，和趙小虎等人吹一下牛，幾人自然高興的請他吃飯看錄像，畢竟大家掙到錢心里高興就顯得大方。
只不過好景不長，見孩子去賣雞蛋效果好，很多家長效仿，一時間街上買雞蛋的小孩多起來。顧客們知道這些小孩子的父母都是生意人，慢慢的不再上當了，有些孩子一天到晚一包雞蛋都賣不出去，慢慢的孩子們都不愿意去街上看人白眼。
趙小虎幾人雖然堅持著，但是生意變得很慘淡，他們堅持下去的理由是掙錢去錄像廳。慢慢的他們開始湊錢一起去，誰的生意好就多出一點，誰的生意不好就少出一點。
趙小斌知道他們湊錢去看錄像后就躲著他們，因為他太狡猾了，他們有錢時才去和他們稱兄道弟，他們沒錢時才不愛搭理他們，他不想讓別人分享自己的錢包。
每次他見趙小虎他們走進一家錄像廳，他就去另外一家錄像廳。有時不慎遇到，他會這樣說：“原來你們在這里，我找你們半天了，我準備今天請你們看錄像的，找你們半天沒找到。你們的錢付了沒有？沒有的話我?guī)湍銈兏丁！闭f著他做出掏錢的動作。
他的舉動一開始讓大家心里很舒服，可是后來趙小虎等人發(fā)現(xiàn)他故意躲著他們，一個人瀟灑的揮霍著。
趙小虎他們終于明白了趙小斌的那套奉承和虛偽，明知道他們剛吃過飯就說請他們吃飯，明知道他們開了錄像錢就說請他們看錄像，還故意裝作想為他們掏錢的動作。大家終于明白趙小斌的城府有多深，他就是個耍嘴皮子的騙子，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可是心眼小得如針尖，騙別人的錢花落落大方，別人想花他的錢比登天還難。
趙小虎他們故意整趙小斌，知道他來后故意從米線館走出來，等趙小斌說請他們吃米線時他們滿口答應，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吃米線，完全是給趙小斌設(shè)的局。
他們又進米線館說道：“老板，給我們來六碗米線，多少錢一碗？”
“汆肉的兩塊，不要汆肉的一塊五塊，你們要不要汆肉？”老板反問道。
趙小斌陰陽怪氣道：“要，怎么不要。我們還要加肉加米線，給我們來三塊錢一碗的，因為今天老板請客?！闭f著趙小虎狠狠把趙小斌拉到身邊，趙小斌滿臉尷尬的笑著。
吃過米線后趙小虎又對趙小斌說道：“不是早就念叨請我們看錄像，正好今天我們都有空，走吧趙大少爺?！闭f著推了趙小斌一把，他只好聽話的跟著走了。
看完錄像出來，幾人走到一個小巷子，趙小虎把趙小斌推到墻角說道：“滾過去?！?p> 趙小斌生氣道：“我怎么你們了？又請你們吃又請你們看錄像還這樣對我？”
趙小虎揪住他的衣領(lǐng)狠狠說道：“怎么啦？難道你心里就沒有點數(shù)嗎？”
看著兇狠的趙小虎，趙小斌有些心虛的說道：“有什么數(shù)，我又沒做什么對不起你們的事情?！?p> 趙小虎放開他的衣領(lǐng)冷笑道：“趙小斌，別以為就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我們天不亮就辛辛苦苦起來賺錢，你像大爺似的來分一杯羹。等我們生意不好做了，落魄時你像躲瘟神似的躲著我們，見面還說些奉承虛偽的話，這樣有意思嗎？趙小斌，你的這套伎倆已經(jīng)被我們識破，本來想揍你一頓才解氣，想想還是算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今天這樣我們算是扯平了，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大家互不相欠了。”
說完趙小虎帶著大家走了，只留下趙小斌呆呆的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