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殿外頭,臣子們朝服衣冠等候著,三五成群談?wù)撝裁?,胡相自知今日朝堂不會有什么好吃的果子,心中卻有成算,也不甚慌亂。趙則初與許昭并立而站,無甚言語。
直至殿門開啟,大臣們按著官位隊列著進去,盛武皇帝一如平常,無比的威勢。
“臣有事啟奏,冀州疫情一案,臣已查清,冀州府尹胡旭郴已被微臣押解回京,經(jīng)臣查證,確有焚燒疫民之行,意圖隱瞞冀州疫情,以逃脫朝廷查問追責,并于六年任期間,屢屢苛政重稅,盤剝無度,上至朝廷賑災(zāi)款項,下至百姓糧食布匹,導(dǎo)致冀州州民無糧果腹,無衣蔽體,以致風寒肆虐,尸體遍地,進而引起瘟疫。”趙則初向皇帝稟告冀州疫情的前后原委。
“好一個,冀州府尹,好一個父母官,你們都好好瞧瞧,這便是你們舉薦的好人才做的好事!”皇帝冷冷怒斥。
“傳朕的旨,罪臣胡旭郴一干明日午時于西市問斬,家眷流放三千里,家奴充官。令右相閉門家中半年靜思舉薦失查之過,罰俸一年?!被实郛敿聪铝酥肌?p> 處置了冀州府尹,又商議了諸多不打緊的事宜,早朝方散,趙則初出了昭德殿,外頭正是艷陽高照,四方皆是明亮,心下卻是刺骨的寒涼,他一步一步走下昭德殿的階梯,仿佛與當年身陷囹圄,退無可退,一步一步邁上昭德殿階梯的太子擦肩而過。
大白閣
趙則初一盞又一盞的吃著酒,漸漸吃醉了,信手推開窗宇,冽洌寒風迎面,趙則初一身廣袖寬袍,隨風翻飛,他看著高閣之下,近處萬家煙火,遠望天際山脈連綿,仰頭又吃下一盞酒,指著窗外飄雪的萬里江河,對著身邊的宋歸道:“看看,這天朝江山萬里,百十州府,黎民泱泱,千災(zāi)百難,生民不安。可笑是廟堂之上,無人議民生,無人論災(zāi)荒,無人關(guān)社稷。一心求私欲,一意粉太平。直至今日,我方才有些明白,不是胡相,是這樣的世風害我父親枉死,是這個黑暗無度的世道推他下的深淵地獄,他那樣忠直的人,就這樣被那些心懷叵測的豺狼虎豹生吞活剝了,至死都不知道,他的陛下根本不需他陳情訴冤,他的同僚從不與他一心共事,是日日夜夜籌謀如何害他殺他!荒唐??!荒唐!”趙則初低吼著,滿眼凄涼,不禁仰天大笑起來,淚不覺落著。
“則初是同太子一般的人,不同于這個黑暗無情世道,是這個世界最為光明的景色,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與黑暗對立,才配為這世上的不公鳴冤正屈。”宋歸一字一句,都是全心全意的珍視,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會比她更相信趙則初,更珍視趙則初。
“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利害,論逆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今生。一心為民,公正天下無錯,錯在世道艱險,人心無常,殿下即可放手一搏,自去問公道人心,搏一番正義凜然?!彼螝w聲聲鏗鏘,是無比的堅信。
“好,總歸這世上還有人與我同心,也是不怕不悔了?!壁w則初臉上的淚還沒干,此刻心里也有了著落。
朝花樓
“姑娘,胡家二郎遞了貼來,說是要做宴請詩會,請姑娘賞臉前去?!毙性略谝慌苑僦銧t。
“胡家二郎向來煩人的狠,說不去又要上這朝花樓一頓鬧,便去一趟吧,留人告訴夏姨,若是酉時掌燈還不回來,便去帶人找我。”邀月是心細謹慎的,跟胡家二郎那般的潑皮打交道,更是要仔細。
詩會上多是花樓的娘子,別的都是些自詡風流的騷客或紈绔。邀月不是喜爭風頭的人,只在一旁打發(fā)著時候,偏偏胡二郎圍著邀月不放,又是喝酒又是作令的。
天色漸漸也晚了,胡二郎喝的酩酊大醉,看著身邊這些美人娘子,色心大發(fā)。邀月只想快走,也不請辭,直沖著外頭就走,這宴設(shè)在后邊的庭院,這宅子的廊又是極曲折的。
這邊胡二郎正按住一個娘子,便要行茍且之事,這上京里頭,胡二郎的好色手段是聞名了的,常常是能要了姑娘們半條命的,鮮有青樓的娘子愿意陪他。
那娘子顯然是怕得狠,千萬般的推脫著無果,心下一急,便出了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