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殿正殿，一張張交椅橫豎排列，以茶案相隔，布局單調(diào)，只有一束束帷帳繞梁而懸，幾株植物裝點成盆景，置于柱旁。
十二位圣院執(zhí)事來了八位，甚至薛誠、謝濤也在。
九人坐在大殿的交椅上，以薛誠為首，其余八人左右各四人，一字豎開。
至于謝濤，則侍立在薛誠身后。
七位執(zhí)事優(yōu)哉游哉地喝著茶，渾然不在意統(tǒng)測作弊之事。
唯獨那方直，板著一張臉，仿佛有人欠他錢似得。
不一會，在偏殿登記的那位管事，匆匆而來。
“宋邑人，查的如何？”方直看向那位管事，問道。
“見過薛大家，見過各位執(zhí)事...”
宋邑人一一朝九人見禮。
“行了，快給我說說，查的如何？”方直等不及了，擺擺手，道。
“哈哈...這頭倔牛，還是和以前一樣，改不了心急的性子...”
坐于薛誠左首的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也是十二位執(zhí)事中年紀最大的，名為子亍，開口說道。
他一笑，其余幾人也跟著笑了。
方直紅著一張臉，卻沒辦法反駁，因為說他的人是圣院的老人，在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子亍執(zhí)事就在了。
“說說吧！這線是否放好了？”
薛誠出聲，讓八人收斂起玩笑心態(tài)，正襟危坐，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宋邑人身上。
宋邑人拱手道：“可疑之人盡在掌握之中，就等著他們回去通風報信了...”
“圣院獨立于朝廷之外，可總有人的手伸得太長...先帝在位時，我們除去了一批，如今，又有人越界...”子亍感嘆。
人老了，難免有些多愁善感。
“圣院這么大塊肥肉，總會有人忍不住，而且院長不在，他們又怎么舍得浪費這么好的時機...”說話的是與康延打過交道的饒文叢，坐在右首。
談及院長，眾人一陣沉默。
圣院院長蕭浮云，乃是大正帝國當之無愧第一人，無論是武力還是才學，遍觀古今，文武雙全，能與之匹敵者，只有一千兩百年前的大儒荀況。
為了突破人之極限，七年前，蕭浮云離開圣院，游歷天下，至今未曾傳來消息，無人知其行蹤。
若不是與院長氣意相通的浩氣鏡，未曾發(fā)生異變，眾人還以為院長大限已過，登天而去。
“諸位大人，五皇子到了！”
一位小廝過來稟報。
離得最近的一位執(zhí)事，甩了甩手，小廝忙退去。
沒過多久，康延來了。
“見過五殿下！”
康延到了，八位執(zhí)事包括薛誠二人在內(nèi)，齊齊向其施禮。
天地君親師，君在師前。
康延微微頷首，九人坐下。
“見過先生！”
待九人坐定，康延朝薛誠執(zhí)學生禮，其余八人暫時還受不起。
“五殿下請坐！”薛誠道。
守在殿外的幾位仆人，有拖來一張交椅，提著茶案的，還有端著茶，捧來糕點的，均置于康延身旁。
康延也不客氣，坐在椅上，吃著一塊糕點，目光掃過八位執(zhí)事，他只認識三人。
“諸位喚我來，可是為了商討如何處罰我？”說著，康延的注意力放在方直身上。
那厭惡的表情，康延可沒忘記。
“五殿下說笑了，未曾犯錯，何談處罰...”饒文叢和著稀泥，笑道。
“是嗎？我覺得方直方執(zhí)事有不同看法？”
康延輕抿一口清茶，漱漱口，這糕點比起芳化齋的差遠了。
方直一聽，知道五皇子是在為之前的事記恨著，也不氣惱，站了起來，鄭重地朝康延躬身施禮，道：“剛才之事，是末下冒犯了，還望五殿下恕罪！”
言語真誠，毫無作偽。
他倒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康延心中嘀咕，卻不好在揪著不放，不然顯得自己有點小肚雞腸了，道：“起來吧！”
方直拱手，緩緩落座。
“此次找五殿下來了，是有一事要與五殿下商量......”薛誠開口，注視著康延，說出了目的。
康延動作一頓，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先生說的是甕中捉鱉之事...”
“甕中捉鱉？五殿下這詞用的妙...”
饒文叢贊了一句。
其余人點頭附和，但目光始終不離康延。
“五殿下的意思是...”
薛誠還要在確定一次。
因為這次計劃，雖說康延不是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但也無比重要。
“我同意了，不過我有個要求...”
康延明白，圣院乃是無數(shù)人心中純凈的圣地，當圣地出現(xiàn)污點，那圣地也就不是圣地，很顯然，現(xiàn)在的圣院混進來幾顆老鼠屎。
為了圣院的純凈，他們會答應(yīng)的。
“五殿下請說...”
“我要登上武道閣第九層！”
此言一出，所有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還是子亍拍板同意了。
子亍資格最老，最有權(quán)力決定此事。
一群人商量了一下細節(jié)，如何順利地來個甕中捉鱉。
計劃很完美，康延也不得不感嘆，圣院這些個執(zhí)事，一個個鬼精鬼精的，就連方直這位光明磊落之人，肚子里也有壞水。
可惜，計劃缺了具有說服力的一環(huán)。
五殿下該如何脫身？
“要不，我作證是我自己看錯了，五殿下的端硯里根本沒有紙條...”方直急了，道。
“不可，你在五殿下的端硯里搜出紙條，不止你一人看到，還有今日統(tǒng)測的所有學生...”孔折曲直接否決了方直的建議。
“殿下脫身，只需證明那硯臺并非殿下的，只是這能證明的人，最好不是圣院的仆役...”
饒文叢說出了關(guān)鍵，可這里所有人都知道，難就難在這人難找？
“老爺，陳姑娘來了，正在殿外囔著要見你...”
一位老仆進來了，對子亍說道。
“這個時候，陳丫頭來攪什么亂，不見，不見......”子亍不耐煩的擺擺手。
“陳姑娘說，可以為五皇子作證，五皇子沒有作弊...”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老仆身上。
“讓她進來！”最終還是薛誠先反應(yīng)過來，道。
“對對，讓她進來！”子亍忙道。
不久，陳星言進來了，與她一同來的還有劉桐和她的侍女蕓兒。
“殿下！”
劉桐來到康延身邊，仔細打量著康延，見其身上沒有任何傷勢，才松了一口氣。
“你怎么來了？”
康延望向陳星言，道。
“見過五殿下！”
陳星言拱手作揖，而后又朝在場的幾人施禮，道：“星言見過薛先生，見過各位執(zhí)事大人...”
星言...陳星言，陳立朝家的千金...
有幾位執(zhí)事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子亍。
子亍點頭。
幾人確定，看向陳星言的目光變了，變得柔和了。
說起來，陳立朝曾經(jīng)也如他們一樣，只是陳立朝比他們有勇氣，直面現(xiàn)實的殘酷。
“陳丫頭，你說你可以為殿下作證？”子亍盯著陳星言，道。
“子太公，星言可以作證...”
陳星言坦然自若，對身后的蕓兒使了使眼色。
蕓兒立刻上前，帶著兩塊端硯，一塊端硯完好無損，卻有夾層，一塊端硯邊角磕碎了一點，是實心的。
“諸位請看，這磕破一點的才是五皇子的，今日統(tǒng)測未開始之前，我與五殿下相遇，蕓兒沖撞了五殿下的伴讀，導致端硯墜地，磕破了一點，如若不信，還有斷成兩截的松煙墨為證，那正明殿門口，應(yīng)該還殘留著松煙墨的印記...”
陳星言條理清晰，有理有據(jù)，令人不得不信服。
“你是從哪把它找來的...”康延望著蕓兒手中的那塊實心的端硯，低聲向劉桐問道。
劉桐以為殿下說的是陳星言，笑道：“殿下，不是小人找她的，是她找上小人的，她一聽殿下被人誣陷，隨帶著小人四處尋找證據(jù)，為此我還打暈了幾個六品武者...”
“殿下，我看陳姑娘對你有意思...”劉桐嬉皮笑臉地低語道。
康延：“......”
不過，此女到是真幫了他一個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