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那男人想了想遞給陳安一張名片，“明天早上十點，你們來這里找我，我們具體談一談”。

　　陳安歡天喜地地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唉，好的，陳廠長，明天上午我和趙哥一起去找您”。

　　目送男人坐車走遠(yuǎn)了，陳安原地蹦了個高，“來活兒了！”

　　便提著板子急匆匆地地跑去找趙小軍，結(jié)果保安小哥告訴他趙小軍去西美服裝廠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

　　西美？陳安看看自己手上的名片，這就是西美嗎？想了想，跟保安小哥打聽了路線，陳安跟著就去了。

　　而趙小軍這邊還在服裝廠外面，想等著廠長，看看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或者是有沒有其他的項目給他們做，要不要新修個廠房啥的。

　　那不是新人新氣象嘛，新廠長上任，那不得大刀闊斧一番？

　　不過趙小軍找了個能看見廠門口，但是門口保安看不見他的地方。不為其他的，剛剛他在廠子外面繞圈已經(jīng)被那保安轟過一次了。

　　看著這廠子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趙小軍想著，他以后給肖萍也買一個這樣的廠，肖萍想做啥衣服就做啥衣服，嬌嬌想穿啥衣服就穿啥衣服，嘖嘖，美滋滋。

　　趙小軍不知道廠長長什么樣，只能根據(jù)保安小哥說的年輕有文化的男人，還有保安的態(tài)度來認(rèn)人。

　　這出來一個啤酒肚的禿頂男人，雖然保安對他點頭哈腰，但肯定不是廠長；又出來一個提著包戴眼鏡的年輕人，倒是年輕看著也有文化，但是看保安大爺那平淡的樣子，肯定只是一個小職員........

　　等了個把小時也沒看見符合條件的男人走出來，但是突然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近廠門口，保安馬上就出來迎接，一臉諂媚，然后年輕男人輕車熟路地進(jìn)了服裝廠，這一定就是！

　　但是等他反應(yīng)過來，人家已經(jīng)進(jìn)去了，趙小軍一拍大腿，哎呀！咋就沒想到人家廠長有可能在外面呢，又錯過了。

　　得！繼續(xù)蹲著吧。

　　沒一會兒，他看見陳安抱著牌子往廠那邊去，陳安怎么來了？

　　趙小軍趕緊出來，毫不意外地，陳安被保安攔下來了，正看著陳安的打扮口吐芬芳呢。

　　陳安從小到大挨過的罵可不是，根本不在意這幾句，甚至想反諷回去。

　　突然就被趙小軍叫住了，“安子，你咋來這兒了？”

　　保安一看趙小軍，嘲諷技能啪！就加大了，“我就說呢，一樣都穿得破破爛爛，一樣舉個破牌子，我還以為今年興這個風(fēng)找活呢，原來是一起的啊。告訴你們啊，要撒瘋?cè)e地兒撒瘋?cè)?，我們這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進(jìn)的！”

　　趙小軍根本不理他，拉著陳安去一邊，陳安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來，“趙哥，你看，這個我在土地局門口收到的名片，我去市政府那邊聽說你在這兒，我就直接過來了?！?p>　　“真的？！你收到名片了！”接過來一看，西美服裝廠廠長，趙小軍抬頭望天，這老天爺給飯了？

　　“陳廠長讓我們明天上十點來找他，倒時候再具體談?wù)?，看合不合適?！?p>　　“可是你看看那保安，咱進(jìn)不去啊?！壁w小軍轉(zhuǎn)過頭看那保安，陳安也轉(zhuǎn)過頭去，剛轉(zhuǎn)過去就收到了保安大爺?shù)膬蓚€大白眼。

　　但是飯都送到嘴邊了，不吃那還像話？

　　“那保安不對勁，我今天來的時候他說工程已經(jīng)承包出去了，但是你又收到了廠長的名片，那么很明顯，這老頭是在攔著我們，給別人留機(jī)會。”趙小軍覺得離譜，一個保安膽子也太大了吧，他這要是被廠長知道了，不等著被炒魷魚？

　　陳安有些著急“那咋辦啊？要是明天咱們進(jìn)不去，會不會就被廠長以為我們失信沒來？”

　　趙小軍看著名片，“咱先打個電話，確認(rèn)是沒承包出去，咱們明天一早就來，等著陳廠長，和他一起進(jìn)去，我看那保安怎么攔?！?p>　　“走，咱去找個電話去！”說著就率先往前走了。

　　陳安趕緊拿著自己板子跟上，“趙哥，你到時候就說你是趙小軍，我跟陳廠長說過你，他應(yīng)該還記得?！?p>　　找到電話亭，撥出名片上的電話，趙小軍吞了吞口水，早知道上輩子該好好練練普通話，下次回去把收音機(jī)帶上，英語要學(xué)，普通話也得練。

　　電話接通，“您好，請問是陳廠長嗎？”

　　電話那頭蹩腳的普通話讓陳廠長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應(yīng)道“我是，請問您是？”

　　“您好，我叫趙小軍，今天下午您在土地局門口給了一張名片，您還記得吧？”

　　陳廠長說道，“我記得，但是我不是說讓你們明天上午來嗎？現(xiàn)在打電話有什么事？”

　　趙小軍覺得這個廠長太有修養(yǎng)了，瞧瞧人家跟農(nóng)民工講話的態(tài)度，再看看那保安，啥也不是。廠長的態(tài)度讓趙小軍沒那么拘謹(jǐn)，繼續(xù)說道“實不相瞞，我今天下午就來過貴廠一次，但是貴廠保安告訴我說，你們的工程已經(jīng)承包出去來了，所以特意打電話來問問。”

　　陳廠長剛剛松下來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有這回事？我們的工程還沒有承包出去，你們明天上午還是準(zhǔn)時到，這件事情我會處理。”

　　“好的，陳廠長，咱們明天上午見。”掛掉電話，看著陳安眼巴巴的眼神，“安子，陳廠子讓咱們明天準(zhǔn)時到，走！回去收拾衣服去?！?p>　　倆人勾肩搭背的就往回走，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

　　這邊陳廠長卻是因為這個電話，久久不能平息自己內(nèi)心的怒氣，一個保安居然就敢做到這個地步，他是為誰攔下那些工程隊，以前是不是也這么攔下過其他的合作伙伴？

　　一個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發(fā)出砰的一聲。

　　這天晚上的陳廠長，在辦公室坐了一夜，西美現(xiàn)在只是一個殼子而已，其實早就入不敷出了，不然也不會急急賣給他。

　　他以為只是衣服賣不出去而已，只要請設(shè)計師把款式改好了，這個廠子就能活，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廠子的問題可不是一點兩點。

　　第二天，趙小軍和陳安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穿著熨得筆直的白襯衣和暫新的布鞋踏上了去服裝廠的公交車，兩個人在車上坐得筆直，生怕靠著椅背把襯衣弄皺了。

　　“安子，這鞋你可小心點兒穿，我媽給我做的。”趙小軍不放心道

　　“我知道，趙哥你說了第三遍了，我知道?！标惏舶籽鄱伎旆焐先チ?，要不是了解趙小軍，他甚至都快以為趙小軍是在揶揄他沒有新鞋了。

　　趙小軍和陳安到的時候，廠子還沒開始上班，廠里的工人正陸陸續(xù)續(xù)地進(jìn)廠里上班。

　　倆人就站門口等著廠長，不過奇怪的是那保安不知道去哪去了，但是不在也好，不然還得浪費力氣應(yīng)付保安。

　　兩個人沒站一會兒，就有人來叫他們，彬彬有禮地問“請問是趙小軍和陳安先生嗎？”

　　趙小軍和陳安點頭，“對對對，我是趙小軍，他是陳安?！?p>　　第一次被人叫先生，這感覺可真微妙，可能這就是被尊重的感覺？

　　“我是陳廠長的助理，二位叫我小李便好，廠長讓我來帶二位進(jìn)去?！?p>　　趙小軍忙說不敢，“那就麻煩李助理了。”

　　被帶著進(jìn)了服裝廠，七拐八拐地到了陳廠長的辦公室，李助理先敲了敲門，“廠長，趙先生和陳先生到了?！?p>　　“請進(jìn)！”

　　這么一套搞下來，陳安都有些緊張，這咋跟拍電影似的？趙小軍就好多了，畢竟上輩子也經(jīng)歷過這些場面。

　　李助理推開門，請兩人進(jìn)去，等人進(jìn)去便把門關(guān)上了。

　　趙小軍和陳安走進(jìn)去，陳廠長走過來跟他們握手，“趙先生，陳先生，請坐?！?p>　　剛坐上，李助理端茶進(jìn)來了，兩人又趕緊站起來接茶。

　　李助理給陳廠長準(zhǔn)備了一杯咖啡，放下后便站在陳廠長背后，等著陳廠長吩咐做事。

　　陳廠長看兩人有些拘謹(jǐn)，便先開口道“昨天趙先生跟我說的事情，我深感抱歉，我并不知道我們廠里的保安做出了這種事情，還望二位海涵?！?p>　　趙小軍連忙擺手“哪里哪里，廠長您別這么客氣，是我們不好意思才對?！?p>　　陳廠長笑笑“不說這些了，只是我有點好奇，聽說趙先生是因為夫人要來杭州讀書，所以才會來杭州發(fā)展的？”

　　趙小軍笑得有點不好意思，“陳廠長，您可別一口一個先生，就叫我們小趙，小陳就行了?！?p>　　“我媳婦來讀書的事情其實也還沒有確定，她今年參加高考了，是希望能考上這邊的大學(xué)，我怕等拿到通知書我再過來就晚了，現(xiàn)在先過來把一切都打理好，等她來就很方便了?！?p>　　“哦？那方便知道填的是哪個學(xué)校嗎？”陳廠長還真是好奇

　　“她今年考了五百五十八分，填的是杭州絲綢工學(xué)院，她想學(xué)服裝設(shè)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不過今年考不上也沒關(guān)系，明年再考也可以，我們家人都支持她。”趙小軍說起肖萍就一臉的幸福。

　　陳廠長想起昨天晚上給嘉興那邊的朋友打電話幫忙調(diào)查的事情，據(jù)說趙小軍原來可不是這樣。

　　原來也沒什么大問題，倒也是個認(rèn)真干活的人，就是不顧家，據(jù)說工資拿到手就能請客花出去一半。一切都從他有了女兒開始改變的，不僅顧家，還變得上進(jìn)，都說這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典范。

　　上進(jìn)，有責(zé)任心，而且干活也不錯，這樣的人，陳廠長還是很愿意合作的。

　　“學(xué)服裝設(shè)計？這個專業(yè)好啊，有前景，二位很有眼光，現(xiàn)在看不出來，以后服裝設(shè)計師絕對是個香餑餑，說不定以后我們還能合作呢?！?p>　　趙小軍倒是不給肖萍說好話或是謙虛，“將來要是能夠跟陳廠長合作，那一定是我媳婦的榮幸，說明她有能力。不過，在那之前，還望陳廠長能考慮考慮先跟我合作，我們工程隊絕對是拿出百分之兩百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個工程。”

　　陳廠長笑出聲“那當(dāng)然，我認(rèn)為我們可以合作愉快。”李助理適時把合同遞給陳廠長，又給趙小軍一份。

　　“趙先生，陳先生，你們先看看，有問題我們就先溝通，沒問題的話，咱們現(xiàn)在就把合同簽了。”說完陳廠長率先簽下自己的名字。

　　趙小軍和陳安仔仔細(xì)細(xì)看了合同的每一條，兩人心里都暗道慶幸，“之前的字沒白學(xué)，書沒白看，不然現(xiàn)在就只能抓瞎，丟人了不是?！?p>　　看了之后，趙小軍慎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上輩子簽合同都是他請人看的，這還是第一次自己看合同。

　　雙方交換合同，再次簽下自己的名字。

　　趙小軍非常感激，起身跟陳廠長握手“非常感謝陳先生給我們這次機(jī)會，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p>　　陳廠長笑笑“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過兩天你們再來一趟，設(shè)計圖紙過兩天就能出來?！?p>　　陳廠長又跟陳安捂手，“合作愉快！”陳安緊張地回握“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拿著蓋過章的合同，趙小軍和陳安就走了，事情定下來了，他們就可以去看原材料訂貨了。

　　李助理把趙小軍他們送下樓回來后，問陳廠長“廠長，用他們會不會太冒險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之前副廠長介紹了一個施工隊，現(xiàn)在定了，是不是的去跟副廠長說一聲?！?p>　　“我問過了，他們那個工程隊還可以，那個保安怎么說？”陳廠長摘下眼睛，捏了捏眉心。

　　李助理低下頭“保安說，是他自己有個親戚想承包這個工程，所以他把那些來談工程的人都攔下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說?！?p>　　陳廠長重新戴上眼睛，嘴唇微微勾起，“那就開除吧，重新安排的保安盡快上崗。”

　　李助理低頭回了一聲是，便轉(zhuǎn)身出去了。

　　其實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挑破罷了。

　　陳廠長右手慢慢地轉(zhuǎn)著筆，左手扶著腦袋，眼睛透過鏡片看著桌上的紙。

　　那張紙上寫著幾個名字，陳廠長仿佛是在考慮，該從哪個下手？

　　突然，他停止了轉(zhuǎn)筆，直起身子拿起那張紙，慢慢地撕碎，扔進(jìn)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