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三月,花燈盛節(jié)。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p> 岑流螢半闋《青玉案》吟畢,霍銀砂立即不屑地瞧了她一眼,充分表達自己的鄙夷之情。
岑流螢白了她一眼以作反擊,繼續(xù)沉迷長短句中。
霍銀砂二話不說奪了她手中的詩集,拽著她的手便往門外拉。
“銀砂姊姊,你干嘛???”岑流螢自是賴著不肯出門。
“帶你去找那個尋了‘千百度’都尋不著的人,免得你害了相思疾!”霍銀砂一字一頓地說道,岑流螢的雙頰瞬間飛紅。
“什么呀!”
兩人一路拉拉扯扯的,終是到了街上。正如詞中所述,一片盛景無盡繁華。但在比肩接踵的人群中,兩人卻不慎走散。
霍銀砂著急得很,因為岑流螢是出了名的路癡,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怕是在京城中繞上一天一夜,她都回不了拓影閣。
一邊,拓影閣正火急火燎地找人,然而那位正在被找的,卻一路晃悠到了城郊河邊,頗有閑情逸致地欣賞空中煙花璀璨,與倒影水中的燈火輝煌相映成趣,別是一番勝景。
然而勝景盡頭,卻立著孤寂一人。
原本,岑流螢是抱著極其僥幸的心理,暗自思量著某個人會不會出現(xiàn)在此處,于是便只在岸邊徘徊。直等到人群漸漸散盡,才在煙柳深處,瞧見緇衣著身的那人。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霍戎狄?”岑流螢試著喚了一句,果見他轉過身來,手里還提著一盞玲瓏別致的彩燈。
“是你,你怎么在這兒?”霍戎狄詫異地問道,緩步走近。
此時,岑流螢只覺得一顆心怦怦直撞,幾乎要跳出胸腔,說話便也不大利索了:“我……我是出來看花燈的,然后,然后就迷路了……”
霍戎狄蹙著眉頭道:“你連回拓影閣的路都找不著了嗎?也罷,我送你回去。”
“呃?好,好……”一向算是伶牙俐齒的她竟覺得自己的舌頭打了個小結。
“難不成,還不好么?”他偏首輕輕地笑道。
四下里行人無幾,燈火明滅,顯出幾分寥落之意。兩人本是一前一后,各懷心事默然而行,但霍戎狄卻又忽地止步頓住,岑流螢一時不察,便直直地撞上了他。
“唔?”她疑惑不已地看向他。
“呃,上回在桃花林,霍某酒后失態(tài),言行無禮,還望姑娘海涵?!?p> 岑流螢以袖掩口,笑得眉眼彎彎,遂指著他手里的彩燈道:“好啊,那你把這彩燈送與我作賠禮!”
霍戎狄愣了一下。
當岑流螢提著彩燈回到拓影閣里時,閣中上下老小都來不及訓斥她,紛紛圍觀彩燈去了。
只因這盞彩燈,乃是五彩琉璃所制,綴著鈴鐺、流蘇,最最奇妙的是,有一雙斑斕彩蝶被拘于其中,繞著琉璃圓柱中的一點小小燭火上下飛舞嬉戲。
但岑流螢卻早已沒了起初得到這盞“蝶舞琉璃燈”時的歡喜雀躍,她趴在窗口,看著天上的殘月成玦,心中無限惆悵。
明日,霍戎狄就要離開京城,去到千里之外的江南了。
江南滿莊,便是岑流螢的家鄉(xiāng)。
第二天,燈中的彩蝶死去一只,岑流螢將另外一只放飛野外,之后愈發(fā)地抑郁憂愁。
“飛罷,最好是飛去江南,看一看山清水秀的滿莊,也看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