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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只宜下酒

第77章、積怨沉沉

青梅只宜下酒 蕉鹿的鹿 3827 2020-06-17 18:00:00

  “去,把徐大夫請來?!闭f好的今日會醒呢?

  徐大夫正從前頭看完熱鬧回來,見到隨念便夸,“蘇尋娶了你,是真有服氣。”膽子是真的大,心也是真的狠。膽大心狠,能成大事!“我方才聽說,胡家那小姐,一醒來便聽見皇上將她指給了榮親王做妾,直氣得吐了口血??蛇€不及她撒潑犯渾,便被麗貴人扇了一巴掌。嘖嘖,這回算是戳了她心窩子?!?p>  隨念沒工夫聽這些八卦,只皺著眉頭問,“都過了一夜,他為何還不醒?要不要再施一回針?”

  “這針也不是想施就施的,”徐元道嘀咕道,又上前去替他號了號脈,“脈象漸穩(wěn),醒來只是時間問題,王妃你同他多說會兒話,說不定他聽著聽著,也想說兩句,便醒了?!?p>  ……

  隨念將信將疑。

  眾人都散去,只留了她守著。她也不耐煩站著,又斜斜躺回了床上。

  “你說,我會不會被你爹抓起來又打一頓?”

  “你爹打人可疼了。我以前犯錯,頂多被罰跪,還沒被罰過鞭子?!?p>  “背后皮開肉綻,上了藥還有些癢,你醒來把我抓撓抓撓,嗯?”

  “以后我再也不放你一個人呆著了,我都后悔死了。你一直不醒,是不是怪我沒看好你?對不起,以后不會了?!?p>  “徐大夫說,你這回受了傷,今年冬天更難熬了。要不,我們回南部吧,不在雁城呆了。這里又冷,又危險。或者,你同我去北部,我們一家都護著你?!?p>  ……

  她昨夜幾乎不曾閉眼,這樣說著說著,倒是漸漸合上了眼。眼角有淚滲出來,她沒有伸手去抹,任那眼淚沒入枕頭里。

  蘇尋醒來時,朦朦朧朧,只看見白茫茫一團光影,一只熟悉的手搭在他腰間。側(cè)頭過去,看見已經(jīng)睡著的隨念,眼角猶有淚珠。

  心頭一軟,艱難伸出受傷的手去替她擦去眼淚。

  隨念被臉上的觸感驚得一抖,瞬間醒了過來。睜開眼,蘇尋有些蒼白的臉就在眼前,那雙漆黑的眸子里,有她的倒影。

  “你醒了?”隨念立馬坐起身來。這一動作,卻忘了身上有傷,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蘇尋見狀,皺了眉,“怎么了?”

  隨念一聽,便酸了鼻子。也顧不得身上的傷,撲上前去,抱住了蘇尋。

  “嗚嗚嗚嗚……你終于醒了,嚇?biāo)牢伊?。嗚嗚嗚嗚……我以后再也不打獵,再也不爭名頭了。嗚嗚嗚嗚……”

  蘇尋只得用未受傷的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她哭得極傷心。印象中,好像是頭一回看她哭。他無奈,“都說女子梨花帶雨,極為柔弱動人。但我發(fā)覺,你哭得有些驚天動地?!?p>  隨念不理。

  “從前我想著,你這樣的性子,整日里沒心沒肺的笑,也不知什么事能讓你哭?,F(xiàn)下知道了,卻又直想讓你笑?!?p>  隨念努力平息了一會兒,方才止住了哭聲,只不住啜泣?!拔遥?,我也,好,好久沒哭過了?!彼凉u漸放開了手,自己擦了擦眼淚,“你不、不知道,我看見、看見你身上,中了一、一劍,只想將他們,千、千刀萬剮。嗚嗚嗚……”說著說著,又掉了眼淚。

  “千刀萬剮的事,我們晚些時候再說。先說說,你身上怎么了?”蘇尋耐心得為她擦眼淚。

  隨念卻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請徐大夫來瞧瞧,慌里慌張找鞋穿,“沒事,我去尋徐大夫。”

  蘇尋拽住了她的手,將她往懷里一帶,隨念便又被疼得咧了嘴。她仰倒在蘇尋懷里,只看見他滿目關(guān)切。

  “念念,告訴我。”

  隨念轉(zhuǎn)了目光,支支吾吾道,“這不是三言兩語的事兒,你先讓我去將徐大夫喊過來,然后我們一起用了飯,我再慢慢告訴你。嗯?”

  蘇尋又盯了她好一會兒,方才妥協(xié)道,“好?!?p>  徐大夫?qū)⒂猛觑?,便看到隨念紅著眼跑出來,驚得他手頭的餅子都掉了,“怎、怎么,不、不好了?”他瞧著沒那么嚴重呀,怎么招牌就要被砸了?

  “沒,他醒了,徐大夫你快去瞧瞧?!?p>  徐大夫拍了拍胸口,給自己順了口氣,“喲,我說祖宗,他醒了你哭什么,嚇得我喲。走走走,去看看另一位祖宗。”

  替蘇尋號完脈,徐大夫又改了改方子,“醒過來便好好養(yǎng)著,不能受風(fēng),不能受寒,不能過于勞累,也不能憂心……”

  他還沒囑咐完,帳里又來了人。是皇帝。

  帳子里的人都跪下行禮,葉宸擺了擺手,只向徐大夫問,“你便是醫(yī)圣徐家之后?”

  “回皇上,是?!?p>  葉宸點了點頭,又看向臥床的蘇尋,“他現(xiàn)下如何?”

  “回皇上,除了太虛弱,沒別的了?!?p>  葉宸面色不大好,也沒再問話,轉(zhuǎn)身出了帳。方才,他聽到徐元道的那些叮囑,一句句,都刻在他心里。他又想起那張柔弱明麗的臉,白得嚇人,只握著他的手苦苦哀求,“求你,護他安穩(wěn),自由一生?!?p>  可他似乎都沒做到。

  命人熬了些清淡的粥送來,蘇尋手不方便,隨念腰和屁股不方便,于是喚了常缺來侍候。

  蘇尋只吃了兩口,見她一直站著,擋住了常缺遞到嘴邊的勺子,皺著眉頭問,“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隨念只把眼睛望著帳篷頂,不打算答話。

  蘇尋睨了她一眼,沖常缺道,“你說?!?p>  常缺早就想說了,王妃對他家王爺這般情深義重,簡直比任何一本話本子都精彩。于是,他如茶樓說書先生般,將隨念如何打翻侍衛(wèi),送常言去請徐大夫,如何去領(lǐng)罰,如何算計榮親王和那胡家小姐,添油加醋,說了個通透。

  末了,還向隨念投去敬仰的目光,“王妃果然是女中英豪!”

  隨念扶額,“小常侍衛(wèi),你不去開茶樓說書,真真是可惜了?!?p>  蘇尋一直沒說話,隨念有些拿不準(zhǔn)他是什么態(tài)度,會不會怪她做事太沖動?她擱下碗,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我當(dāng)時只想報這一劍之仇,行事稍稍魯莽了些。不過,我……”

  “疼嗎?”

  “嗯?”什么疼嗎?老虎沒咬在她身上,但應(yīng)該挺疼。

  “常缺你退下。”被打了二十軍棍,也不知道成什么樣了,“念念你過來。”

  帳里就剩了他二人,隨念磨磨蹭蹭站過去,想著,莫不是想罵她?專門攆退了旁人,還算給她面子。

  蘇尋朝里頭挪了挪,“將衣帶解了,趴過來。”

  愣了一瞬,明白過來他想做什么,隨念將衣帶拽住,有些拒絕,“一點點小傷,徐大夫給了藥,已經(jīng)不疼了?!?p>  蘇尋卻仍舊看著她,臉上是毫不退讓的神色。

  隨念無法,只得躺了上去。

  她趴在床上,由蘇尋輕輕扯下衣裳。

  她的皮膚并不白,但線條很美。衣裳快扯到腰時,蘇尋看到了還未消散的痕跡,一道道,有小臂那樣粗。伸手輕撫,紅痕已漸漸變得烏青,他不敢用力,只覺得那些棒子,像是捶在了他心上,讓他悶得慌。

  這樣的沉默,也讓隨念無所適從。她努力偏過頭,想看清他臉上的神色,卻聽見他啞著嗓子,“這是第二次,絕沒有第三次。”

  隨念一時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只覺得他情緒有些低落,卻不知道如何安慰。

  “尋哥哥?!?p>  “嗯?”一般這么叫他,準(zhǔn)是有事相求。

  “你爹挺疼你的。”

  “是么?”

  “嗯,若是他想起來要找我算賬,你可得替我求求情?!?p>  蘇尋忍不住笑了,“這下知道怕了?算計人的時候怎么不想著這些?”

  隨念爬起身來,理了理衣裳,“算計人的時候還想著這些,還如何算計?”

  蘇尋替她理了理鬢間的亂發(fā),又捏了捏她的臉,“嗯,有我在,你不必擔(dān)心這些?!?p>  話一說完,隨念卻正色道,“還好我沒有早兩年遇見你?!?p>  “為何?”聽了這些話,不是應(yīng)該希望早些遇見他么。

  “早兩年有人這么對我的話,我怕早已從金州一霸,成了混世魔王?!?p>  麗貴人的營帳里,胡以緋仍氣恨難消。

  她從小失了父母,身份雖然尊貴,可卻寄人籬下,看盡冷暖。所以她從不甘于人后。琴棋書畫,品茶蒔花,一個貴女需要什么,她就學(xué)什么。終于,她奮戰(zhàn)多年,從雁城眾多貴女中脫穎而出,只要提到,都會嘆一句,胡家小姐是真的好。

  可到頭來,她瞧上的,瞧不上她。她不齒的,還要硬著頭皮去爭去搶。

  她知道,現(xiàn)在她成了整個雁城的笑話。有幾個耐不住性子的,已經(jīng)借口來看過她了。那些人臉上努力隱藏的笑意,從不經(jīng)意上翹的嘴角,不小心泄露的哂笑,透露得一清二楚。

  真可笑,這些人從前見了她都畏畏縮縮,如野雞見了天鵝。而今,卻也敢在她面前擺出那副瞧不起人的神情。她最討厭那種神情。

  這些人有什么了不起?榮親王有什么了不起?那個寧安王妃又有什么了不起?總有一日,今日所受,必將百倍奉還!

  隨念和蘇尋都有傷在身,也就不再參與后頭射獵的日程。

  皇帝聽聞蘇尋醒了,又來了一回,只是兩人誰也不說話。隨念瞧這帳子里頭的氣氛越發(fā)詭異,便腳底抹油,想溜。

  可兩個人都止住了她。

  隨念看著那只拉著她的手,欲哭無淚。默默哀嚎,眼下,你對我最好的疼愛,便是將手放開!

  葉宸自然看見兩人的小動作,挑眉道,“怎么,怕朕?”

  這不廢話么!隨念擠出一個討好的笑,“皇上英武非凡,自然人人敬畏?!?p>  “哦?可朕瞧著你膽子大得很,并不怎么怕?!?p>  隨念正準(zhǔn)備再奉承兩句,卻被蘇尋搶了先,“皇上已罰過她了,若覺得不解氣,可以罰臣?!?p>  這是,硬來?隨念直想去揪揪他耳朵,就不會像她這般,服個軟么。

  葉宸聽出了怨氣,也不惱,只說,“她打傷守衛(wèi),若不罰她,如何服眾?只后頭這事做得有些腦子。”

  這是在贊她?那她需要叩謝皇上夸贊么?那不就等于不打自招?這兩人說話怎么一個比一個難應(yīng)付?

  “罷了,你好生養(yǎng)著身子。有這么個為你拼命的王妃,朕安心不少。旁的事,你就不用再管了?!闭f完便走了。

  隨念思忖著這最后一句話,有些拿不準(zhǔn)皇帝的心思,“這是,警告咱們?”

  蘇尋卻閉了眼,語中盡是嘲諷,“他總以為,自己是天下之主,護得住任何人。”曾經(jīng)他娘也是這般信了他,結(jié)果呢?

  他正覺得有些冷,便有個人撲到懷里,抱住了他,“別怕,有我呢?!?p>  嗯,很暖。不怕。

  五日后,行獵的隊伍又從雁赤山拔營歸城。此番行獵,罰的罰,傷的傷,竟讓靖親王平平穩(wěn)穩(wěn)奪了魁。

  柳爾爾不便與眾人同行,臨行前蘇尋特意去她養(yǎng)病的帳子里坐了一會兒,出來時,發(fā)現(xiàn)隨念正在不遠處等著他。

  “怎么?心里頭吃味了?”

  隨念白他一眼,又替他理好披風(fēng)的領(lǐng)子,“你將她留在此處,是不是不太安全?”

  “前兩日已向舅舅去了封信,過些日子便有人來接。她留在雁城才危險,此處我托阿璟做了布置,可護她周全?!?p>  “她甘心嗎?”大仇未報,甘心就這樣退場么。

  “不甘心,可我會替她報仇。煙兒是我看著長大的,秦家的人,得用命來還?!?p>  他說話總是這般輕飄飄的語氣,但卻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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