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桌上沉香余煙裊裊,秋日初陽透過鏤空的雕花窗撒入細細光輝,古琴靜默立在角落。一桌一椅,無一不彰顯著主人的富貴。
明黃銅鏡內(nèi)的女子,面容嫵媚慵懶,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妖嬈得如同修煉至級的狐貍。
凝香拿起桌上一支繁花簪釵,小心翼翼插入上官璃發(fā)間,帶著討好的笑臉:“小姐是愈發(fā)美麗了,如同下凡的仙子?!?p> 上官璃盯著銅鏡中姣好的面容,蔥蔥玉指緩緩拂面:“你說,我和秦慕瑾,誰更漂亮?“
凝香立馬恭敬道:“小姐您沉魚落雁,是公認的大雍第一美人,別說秦慕瑾,就是整個九州大陸,那也是無人能及的。”
腦海中,卻突然閃現(xiàn)而過秦慕瑾的面容。
眼里劃過一絲艷羨。
又唯恐自家主子看見,便趕緊垂下了頭。
上官璃不曾發(fā)現(xiàn)自家丫鬟的小動作,只滿意地點點頭,復問道:“秦家那個繼嫡女今早去太子府了?”
“可不是,聽聞安國侯夫人病得厲害,特意派她過去幫幫忙,畢竟您嫁過去,不能失了禮節(jié)?!蹦阊谙滦念^不安。小心翼翼道。
上官璃眼睛微瞇,收起慵懶的姿態(tài)?!疤淤脙?,太子妃又是個不得寵的,怕是安國侯府心思不簡單?!?p> 凝香眼神鄙夷:“安國侯已逝,嫡子又是個不爭氣的,孤兒寡母,侯府終究難成大器。哪能跟小姐比。也配和小姐爭?”
上官璃巧笑勾魂。
再等兩日,她便可以風風光光嫁給太子殿下。
凝香看著自家主子心情不錯,便上前一步,帶著試探:“小姐,冬籬苑那位,最近很是不安分,我們要不要…“
上官璃兀地轉(zhuǎn)頭,瞪了凝香一眼:“一天好吃好喝供著她,不許把外界任何消息給她,只要她不出冬籬苑,掀了房子也由著她?!?p> “是。”凝香低頭應聲,終究還是忍不住,遲疑道:“小姐,養(yǎng)著她終究是個禍患…”
“你懂什么?!吧瞎倭Т驍嗨?,盯著自己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神色冷漠:“現(xiàn)下她把我當作恩人,如今留著她,左右不過是浪費些糧食,萬一能派上用場呢!”
東宮北苑。
血水一盆一盆從屋里端出,伴隨著幾個丫鬟和婆子在門外急不可耐,一個個交頭接耳起來。
“都已經(jīng)三個時辰了,太子妃怎么這么久了還生不出來?“
“可不是,你說難產(chǎn)吧,她又不像別家夫人那樣大喊大叫?!?p> “你說太子殿下到底什么態(tài)度,明明身體不適下了早朝,偏偏呆在書房不過來看看?!?p> “再怎么不待見太子妃,這皇長孫好歹是嫡長子,流著太子的血,人說母憑子貴,說不定太子妃也能得些恩寵?!?p> 又一個嬤嬤小心翼翼道:“你們可小意些,太子最是厭惡下人嚼舌根?!?p> 一時間,眾人噤聲,面面相覷。
卻又不忍不住探了脖子往屋子里面看去。
只是屋門緊閉,只聽得屋內(nèi)芽芽壓抑的哭泣聲和兩個產(chǎn)婆焦急的聲音此起彼伏。
“太子妃,用力。“
云影沉浮,烏云蔽日。
午時的天一點點黯淡下去,風雨欲來。
書房內(nèi),蕭如墨手持狼毫蒙筆,只是宣紙潔白,一字未落。
蕭忠在一旁研墨,眼神卻不時瞟向緊閉的大門。
“啪!“
一聲脆響,千金蒙筆折斷在手中。
一滴鮮紅滴落于宣紙,一點點暈染開來。
蕭如墨一雙眸眼晦暗不明,隨意扔掉蒙筆,重重跌坐回椅子,單手撫額,心事重重的模樣。
蕭忠不再研磨,立于身側(cè),一言不發(fā)。
天空云層涌動,窗外風起,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有枯葉隨風卷入屋內(nèi),落于宣紙暈染開的血跡旁。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窗外翻滾的云。
秋風凜冽起來,烏云密布,一點點占據(jù)了所有的視線,終于,大雨如期而至。
屋檐淌水,淅淅瀝瀝,水霧濺起,好似有一層濃霧,永遠化不開。讓人徒增煩躁。
時間一點點流淌過去。
書房內(nèi)聽聞呼嘯的風聲和滴答于窗沿的雨聲交織,細細聽去,還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
接近傍晚,雨勢愈發(fā)大了起來。
“太子殿下?!?p> 門外產(chǎn)婆周嬤嬤急不可耐,撐傘的手沁出密密麻麻汗?jié)n。正欲說話,卻看見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
猛然對上的,是蕭如墨緊繃肅冷的面容,無形的威壓幾乎嚇得她喘不過氣來。
雙腿一軟,周嬤嬤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聲音顫抖著不成句子:“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無力生產(chǎn),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人了。奴才來請您拿個主意?!?p> 剛才還肅冷的面孔突然變得鐵青,眼底抹過一絲猩紅,如同深山洞穴蟄伏的野獸。
周嬤嬤匆匆埋下頭,身子哆嗦得厲害。不敢再言語。
雨傘被丟于一旁,磅礴大雨瞬間濕透衣衫,寒從心底而生。
“芽芽,你的賣身契,就在我衣柜暗格的荷包里面,銀兩你也知道放在哪里。如果我撐不下去了,你就帶著賣身契和銀兩,去尋戶好人家吧?!?p> 本來就蒼白的面容,此刻更加憔悴。汗水打濕的秀發(fā)冷冷貼在面頰。
額頭明明在不停冒著冷汗,秦慕瑾卻覺著自己頭腦熱得發(fā)慌。
剛才說的話,幾乎用盡了自己僅剩的所有力氣。
芽芽早已泣不成聲,跪在床邊,死死拉著秦慕瑾的手??奁鴵u頭:“我哪也不去,我這一輩子,只能是小姐的人。”
這一刻,她不再叫她太子妃,一如初見,她只是她的小姐。
產(chǎn)婆周氏本就已經(jīng)驚慌失措,此刻更覺著手忙腳亂:“太子妃,奴才求求您別再說話了,用力,用力啊,不然皇太孫會憋死的。“
又是一股陣痛襲來。秦慕瑾死死咬住嘴唇,雙眼赤紅呼吸困難,痛得額頭青筋暴起。
她也想用力,可是,早已全身癱軟,意識都有些模糊起來。
陣痛過后,又是短暫的間歇。
只是這次,她已然有些神識恍惚。
“你帶上侯令,去軍營找李正領將軍,把侯令交給他。父親當年說過,我代管侯令,若是嫡子出息,便可承侯令,若是不才,由我承爵。如今我是不行了,李將軍知道該怎么辦?!?p> 一陣寒風吹了進來,伴隨而來的,是步伐凌亂臉色鐵青的蕭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