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借糧

　　此時，廳內(nèi)的陸容向來客請完安，正巧看到門外站著的大姐陸景，她悄悄用手勢招呼陸景進(jìn)來。

　　陸景的生母金氏早逝，王瑩姿本是金氏的陪嫁丫頭，因有幾分姿色、行事又干練，先是被陸父納為妾室，在金氏逝世后，又成為陸父的續(xù)弦。陸容正是王姿容的獨女。陸容這年十四歲，生得秀麗端莊。由于陸定沒有兒子，一心用在培養(yǎng)女兒身上，所以陸容自幼飽讀詩書，芳名在外。官宦家的女子自小待在閨中讀書習(xí)字，日復(fù)一日總會厭倦。因此，每當(dāng)有客來訪時，陸父必得讓兩個女兒出來拜客。

　　“這就是老夫長女陸景?！标懚ǔ娙苏f道，又向陸景一一介紹，“這是征西將軍蕭宴，這二位是蕭將軍的兩位公子，二公子蕭詢，三公子蕭議?！标懢白呱锨叭ヒ灰粏柡?，認(rèn)出了在后園戲弄她的蕭詢也并不多言，只是輕輕說一句：“見過二公子。”蕭詢正色，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放下手中的折扇，起身拱手道：“在下蕭詢，見過陸姑娘?！狈讲湃绱孙L(fēng)流，現(xiàn)下又這般多禮，陸景一面好奇蕭詢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一面又因想到方才在后園的事而絲絲不悅，最后只是輕輕福了福身子，便回到座位上去，不再看蕭詢。蕭詢眼里的光黯淡了下來，閃過一絲自嘲的笑，再一折一折的將紙扇聚攏。

　　陸景落座后細(xì)細(xì)打量三公子蕭議，見他也是一身甲胄，氣質(zhì)卻與蕭詢不同。若將蕭詢比作瀲滟多情的桃花，那蕭議定如塊璞玉，舉止之間都是穩(wěn)重得體。蕭詢看見陸景的目光投向了他風(fēng)神俊朗的弟弟身上，不禁有些艷羨。京城的女兒都是想要一睹蕭郎風(fēng)采的吧！他曾親眼見過沿路女郎發(fā)瘋似的將鮮花擲上蕭議的馬車，而事后蕭議總會悉心收好馬車上遺落的花。他到底是哪里不如他呢？是家世品貌還是文士才情？就連父親母親也更為寵愛蕭議。一直以來，蕭詢都想不出答案。

　　蕭議的目光卻不在陸景身上，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往一處看——是陸容處。陸容有些害羞，低了頭又抬頭。蕭詢注意到了，陸景也注意到了，也許在場人都明了了。

　　眼波流轉(zhuǎn)間，正是情動時。

　　這時，陸父起身道：“蕭將軍、兩位公子請隨我來?！标懢摆s忙和陸容一道跟在了一行人身后。陸定帶領(lǐng)蕭家父子來到府中糧倉，指著里面的兩囷米說：“老夫家中余糧盡在此，全贈與蕭將軍?！薄瓣懘笕说亩鞯?，我蕭氏一門來日必將報答?！薄澳転閲Яκ抢戏虻臉s幸，請將軍自便?！避娛戮o急，不容耽擱，蕭宴謝過陸定就立馬發(fā)放信號令親衛(wèi)來陸府運糧。

　　陸府門前，蕭宴正同陸定拜別，蕭詢走到陸景身側(cè)，壓低聲音說：“我們會再見面?！标懢耙卜泡p聲音，道：“你好像不太會表達(dá)喜歡呢！”蕭詢看著陸景含笑的面龐，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了。他有些害羞也有些害怕，轉(zhuǎn)身就跨上馬隨蕭宴而去。別過蕭家父子，陸景偷偷問陸容：“妹妹是否也覺得蕭家三公子蕭議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陸容沒說話，耳朵卻紅了。“我見蕭公子對你有意呢，打我進(jìn)入廳內(nèi)，就見他的余光總往你那方找?！标懢澳罅四箨懭莸亩洌骸版灿幸饽?？是也不是？”這下子陸容的臉也紅了嗔怪道：“哎呀，姐姐！”一溜煙兒就沒人影了。

　　行軍途中，蕭宴突然向蕭議發(fā)問：“子言是否鐘意陸家二女兒??？今日在陸府見你對她頗為關(guān)注啊?！笔捵h沖父親笑了笑，還不待回答，蕭宴又道：“陸家世代為官，陸大人是個德義之人，自接任京兆尹以來，京畿大小事務(wù)都處置甚妥。那陸家小姐也是知書達(dá)理，儀態(tài)端莊，豈非良配？我即刻派人傳信回京，令你母親先同陸夫人商議此事?！笔捵h聽到此，喜笑顏開，連聲道謝。蕭宴又說：“父子之間，不必言謝?！笔捬缢貋韲?yán)肅，唯獨在蕭議面前溫和慈愛，愛子的一舉一動他都留心關(guān)注。

　　在一旁的蕭詢捏了捏馬韁來掩飾自己的失落。父親能看見弟弟的一見傾心為什么就忽視了他呢？從小到大，在三弟面前他似乎總是被忽略的一個。因此他從小就明白，并不是每個父親都能滿足每個兒子的心愿。太多無可名狀的心緒他都選擇壓在心里。反正也沒人看到，就算看到了也沒人愿意花時間去懂他。

　　可陸景是不一樣的，蕭詢從陸景若有若無的盛著愁端的眼眸中讀出——他倆是一種人。

　　也許，她能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