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驅(qū)車來到黃家，還是梁琴出來迎的他們進(jìn)去。文婉把手上的盒子遞過去，親親熱熱地挽著她進(jìn)門：“呀，一段時間沒見，阿姨越來越漂亮了，咱們走在接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姐妹呢?！?p> 哪個女人不愛美，即便知道是哄著聽的，但梁琴聽了這直白的夸贊，臉上的笑意還是止都止不?。骸斑€是你的嘴甜，甭管是不是真的，我聽了就高興，比那些不解風(fēng)情的討喜多了。”
文婉知道她說的是黃家這倆父子，只是男人大都一根筋，哪懂女人那么多求夸贊的小心思，別說特意哄著了，有時候不埋汰兩句都是好的了。
梁琴幾乎是看著文婉慢慢長大的，小時候的小丫頭白嫩嫩，乖巧巧，就已經(jīng)比自家淘氣的小子討喜了，現(xiàn)在小丫頭長成了大姑娘，人還是這么個人，這嘴卻是越來越甜了，幾乎沒被喜愛的小輩哄過的梁琴更是走哪都要帶著文婉一起，完全把親兒子忘在了一邊。
“哎呀呀，婉婉現(xiàn)在可是自己半個女兒了呢。”心下暗忖，梁琴樂得不行。
這邊一進(jìn)門就被親媽忽視，準(zhǔn)老婆又被帶走的黃粱只能該干嘛干嘛去。
在父親書法門口站定，抬手敲門。
“進(jìn)?！遍T內(nèi)傳來聲音，黃粱才推門進(jìn)去。
黃粱：“爸，你找我？”
黃平錚抬起頭，推推鼻梁上的眼鏡，示意他先坐：“嗯。這次考試感覺怎么樣？接下來你有什么想法？”
黃粱不自覺地挺直脊背，對于這個父親，小時候還不知事的時候他還會被他抱在懷里撒撒嬌，但后來隨著父親的不斷升遷，尤其是有兩年離家工作不曾回來之后，面對官威愈盛的父親，漸漸就變成了尊敬有余，親近不足了。
畢竟是親父子，也不說有多疏離，只是兩年“父親”這個角色的空缺，他們早已找不回原來的相處方式了，因而每次父親一和自己說起正經(jīng)事，他總不自覺地嚴(yán)陣以待。
“考試成績我有信心不會太差。就我自己來說，我希望能留在本市發(fā)展，但我也清楚，若是硬要留下來，以后想要往上爬可能會更難。”
“嗯，”黃平錚認(rèn)可道，“如果你想盡快取得成績，我也建議你先出去多積累經(jīng)驗?！?p> 對上兒子不意外的神情，他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據(jù)我所知，你和文婉有個叫蔡寧寧的同學(xué)吧，他老家是大坑山的？”
“是?！闭f到這，他想起之前蔡大山說的話，追問：“我們之前去過一趟，除了大坑山，那塊地方都已經(jīng)發(fā)展起來的，為什么村長說鎮(zhèn)里考察過后就沒下文了？政府不至于單獨把大坑山剔除在外了吧?！?p> 黃平錚嘆了口氣，才緩緩道來：“你小時候我外調(diào)的兩年就是去了大坑鄉(xiāng)。那個時候有消息說，下放的政績越突出，回來就能坐上更高的位置。所以兩年時間內(nèi)我就大刀闊斧在那邊做了整頓，而我也卻是取得了比較好的成績，坐到了現(xiàn)在的位置上?！?p> “村長說的那個去視察過的領(lǐng)導(dǎo)就是您嗎？后來為什么大坑山的路都沒修起來？”黃粱聽到這，覺得自己爹應(yīng)該是有能力改變大坑山現(xiàn)狀的，但為什么他都去過了，最后還是沒了下文就讓他很是不解。
黃平錚瞥了一眼這個還很稚嫩的孩子，繼續(xù)道：“那個時候下放的不止我一個，人人都想有所成績，而我的進(jìn)度又太快，擠了某些人的道，讓人給我使了絆子。那時候又恰好碰上深市改革，我的政績也足夠我調(diào)回來，坐到我現(xiàn)在的位置。但我要是選擇繼續(xù)留任改造大坑山，無論我把那邊發(fā)展得有多好，最后也會被人摁死在那邊。”
都說改革就是機(jī)遇，但每一次改革的背后，即便引向的是一個好的局面，可取得成功的過程必然會作出許多犧牲，更不要說空缺就那么幾個，激烈競爭下可不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
看到黃粱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黃平錚再次扔出一個炸彈：“我希望你能去大坑山幫我完成對蔡村長未完成的承諾，然后回來我?guī)湍??！?p> 頓了頓，還是向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上陣父子兵，我想應(yīng)該也沒有人能比我更盡心地帶你了。而你既然選擇了我這條路，你也要看到這條路上的殘酷，不然你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我為什么在這個位置上沒再挪過窩?！?p> 黃平錚不確定黃粱能不能明白他的心思，但過去對這個兒子，有過親昵，也有過愧疚，也曾一度給他自由，讓他按著自己的想法報考法學(xué)，畢業(yè)后做個律師。
但現(xiàn)在，是他給了他想法，是他自己要走到這條路上來，那他就不會再聽之任之，給他那么多的寬容與自由去成長。
哪個男人沒點梟雄夢，他已經(jīng)失意太久了，都快忘了那種拼搏的感覺了，黃粱作為他的兒子，他希望他能比自己更加發(fā)光發(fā)熱。對于黃粱選擇走他這條路開始，某一程度上，黃平錚甚至還有點感性文婉對他的影響。
一場談話沒有進(jìn)行得太久，黃粱也知道他爸不是跟他商量，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想縮短成功的過程，政績和一個好的老師無疑是很有必要的；他也知道，從他放棄出國那時起，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晚飯也只是潦草地吃過就離開了，直到坐到車上，黃粱也一直在想他接下來要怎么做，怎么在大坑山作出成績。
文婉從黃粱從他爸書房出來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但鑒于還在黃家便沒有多說什么，現(xiàn)在回到了自己車上，她才開口詢問他爸跟他說了什么。
聽到文婉關(guān)心的聲音，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要是去了大坑鄉(xiāng)工作，勢必要和文婉兩地分離了，因為她已經(jīng)在這邊開了公司，有了自己的實驗室，甚至一切都在欣欣向榮地發(fā)展著，他不能，也沒道理讓文婉跟他一起走。
心底泛出縷縷不舍，他一手控著方向盤，一手拉過文婉的手揉捏，有點委屈地想要求安慰：“我爸讓我先去大坑鄉(xiāng)，也就是蔡寧寧老家那邊做出點成績。我們很快就要兩地分居了?！?p> 文婉一聽還有些詫異，她一直都相信黃粱肯定會有一個好成績，就像她一直認(rèn)為的，以他的成績哪怕不是留任深市，附近的城市也是有可能的，卻沒想過他要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積累資歷。
但她也明白，從自己任性地飛機(jī)場把人留下之后，一切軌跡都向著未知的方向進(jìn)行著，事關(guān)黃粱的未來，她自私了一次，卻不能自私兩次。
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只是短暫的分離，他們還有未來幾十年的相伴呢，不對，她身上還有一些沒解開的問題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什么時候就回去了。
想到這，文婉有些低落，但還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故作輕松地打趣他：“去唄，你爸也是為你好，何況咱倆還有很長的以后呢，難道你想做個‘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嗎？我可不想做那個妖妃呢?！?p> 一心二用開著車的黃粱沒有注意到文婉的情緒變化，聽到她說的，感受到她的體貼，心下很是受用，雖然還是有些舍不得這份溫柔鄉(xiāng)，卻也不再提這個話題了，畢竟現(xiàn)在成績都還沒出來，擔(dān)心這么早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兩人回到家，洗漱過后一起躺在床上，文婉把從網(wǎng)上找的旅游攻略給黃粱看，在他看的間隙跟他說：“你已經(jīng)考完了，我也要給自己放個假，咱們出去旅游吧。今天去你家我已經(jīng)和你媽打過招呼了，明天再去一趟我家，然后咱們后天就可以啟程了，你看行么？”
行，怎么不行，黃粱翻看著她搜集的攻略，嘆息自己又被她領(lǐng)先了一步。又想到等成績出來后，他們至少有一年的時間不能生活在一起，就覺得更應(yīng)該好好把握這段空檔期了。
他從中挑選出幾個地點，一個個給出自己的想法：“這個島介紹說是蜜月圣地，那這個島留著咱們度蜜月的時候去；這個市郊可以得空的時候帶爸媽們一起，空氣好，適合修養(yǎng)；國外的話還是和朋友們一起，熱鬧，又或者等我們有孩子了可以帶去，畢竟這個游樂園很有名；最后這個小鎮(zhèn)，我覺得會比較適合咱們現(xiàn)在去，可以讓我們慢下來，多看看風(fēng)景拍拍照，到時候我也能多看看你的照片?！?p> 文婉根據(jù)他說的一一對比過去，直接拍板下來：“行，就去雅典小鎮(zhèn)，我先訂機(jī)票，你看看我們要住哪里。”
然后打開買票APP，嘴里念念叨叨的：“現(xiàn)在28號了，姑且算是12月了吧，1月份出成績，在此之前一周回來有必要，嗯……要待半個月嗎？”
買好去的票，買回程票的時候文婉又犯難了。
“黃粱，咱們要在那邊待多久啊?！奔m結(jié)癥患者直接把難題扔給了黃粱。
黃粱：“只要你不會老惦記著你的實驗室，待多久，就呆到?jīng)]意思了再買票回來唄?！?p> 文婉一想，也是，先不說那邊有沒有吸引力留他們，就她現(xiàn)在以一個老板的身份，罷工太久也不太好的樣子。而且也不是趕著春運(yùn)了，飛機(jī)坐不了的話還可以換其他交通工具，不擔(dān)心。
想通了，兩人把手機(jī)一扔，相擁著鉆進(jìn)被窩。黃粱抱著人，心里卻在吐槽：“又是坐懷不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