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周前——
“顏哥,我之前和你提的,進山的專業(yè)團隊有招到人嗎?”
“呃……小黃啊,咱們這有點落后,附近的,沒有符合你要求的人;大城市的,還看不上咱們這個小項目……”
“我們這個項目不算小吧,我也說了,如果有人愿意來,我會私人出資去彌補項目的資金空缺?!?p> “你現(xiàn)在是在質(zhì)疑我工作沒做到位嗎?”
“我……不是……”
“小黃,我明白你的交集,但咱們要做好一個項目,從來不是你覺得簡單就能做的。年輕人,還是有點急了。”
“抱歉顏哥,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多上心一下?!?p> 顏淮仁不再多說,拍拍黃粱的肩膀,擦身走了。
黃粱兀自在原地懊惱了一會兒。最近這段時間他發(fā)現(xiàn),即使他對這一片做出了一份規(guī)劃書,規(guī)劃書的內(nèi)容也得到了鄭澤的支持與指點,甚至鄭澤也說會幫他把計劃書提交上去。
但從他投入實踐到現(xiàn)在,不知道是不是計劃書的審批還沒下來,他做什么都覺得捉襟見肘,讓他從一開始的熱血沸騰,到現(xiàn)在依舊一事無成,哪怕他都明確表示,哪里支持不上的,他愿意以個人名義補上。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自己想的太簡單了,但他的這份計劃書都讓他爸掌過眼了,他也表示審批通過率極大,讓他再和鄭澤商量完善一下就差不多。
大坑鄉(xiāng)的扶持成長一直是各級政府的一塊心病,好像從黃平錚離開后,這里的發(fā)展就像到了一個瓶頸,怎么也跟不上外面的,以至于成了吊車尾的一個。
黃粱不甘心,雖然他是主動要求來到這里的,但如果讓他眼睜睜看著這塊待開發(fā)的璞玉依舊蒙塵,不僅這里不會有什么改變,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政績。
大掌撫著自己后腦,黃粱閉著眼仰了下頭,想讓胸口那團郁氣可以疏散,但顯然效果不佳。他撥了撥自己的頭發(fā),想著再去找鄭澤商量看看。
他來到大坑鄉(xiāng)這些時間,他們所謂的鄉(xiāng)長他就在入職那天見過一次,后來據(jù)說是出去其他鄉(xiāng)鎮(zhèn)學(xué)習(xí)交流了,估摸著回來的時間也就這兩天了,如果他回來了,他一定要找他問一下,為什么他的規(guī)劃書還沒有審批下來,他對自己的規(guī)劃還有哪里不滿,或者說,對大坑鄉(xiāng)有什么不滿!
黃粱一路憤憤地想著,走到了鄭澤的辦公室門口。
大門關(guān)著,黃粱敲了一下門,對里面說道:“鄭叔,是我黃粱,我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p> 門內(nèi)原先有些對話聲,被他打斷,又一陣低低的絮語后,才傳出鄭澤平穩(wěn)的聲音:“進來吧?!?p> 黃粱推開門,正對上剛剛才分開的顏淮仁,他對他點了一下頭,離開了鄭澤的辦公室。
黃粱繼續(xù)進去,鄭澤起身把他迎到了辦公室的會客椅旁,讓他坐下說。
鄭澤親手給他斟了一杯茶,笑得溫和近人:“心情不好?剛剛顏淮仁跟我反應(yīng)過了你的事。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跟鄭叔說說?”
在信任的長輩面前,黃粱真誠地將自己的慌亂無措暴露在他面前,傾訴著自己的不解與困惑,為什么領(lǐng)導(dǎo)抱著一塊璞玉卻不加以利用?為什么自己的心血得不到重視?為什么好像人人都不在意大坑鄉(xiāng)是否能發(fā)展?
太多太多的不解壓得出入職場他漸漸變得透不過氣。只是他的這番負能量的宣泄,并沒有讓鄭澤臉上的溫和褪去分毫。
鄭澤就像個稱職的心靈導(dǎo)師,亦師亦友地做好一個傾聽者,撫平他內(nèi)心的毛躁不安,漸漸疏通了自己的郁氣。
這場對話終于告一段落,黃粱不好意思地沖鄭澤笑笑:“鄭叔,不好意思讓您聽我嘮叨了這么多不成熟的想法。”
鄭澤的微笑愈加溫和了,示意他喝口水潤潤嗓,語氣讓人如沐春風(fēng):“作為你的長輩,孩子有了煩惱,你在這又人生地不熟的,不跟叔叔說還能跟誰說呢?別跟叔叔見外?!?p> 兩人又嘮了一會兒家常,黃粱才起身告辭。
轉(zhuǎn)身路過鄭澤的辦公桌,黃粱打眼間瞟到了桌上的一份計劃書,還沒細看,鄭澤從身后跟上來,動作自然地收了桌上的文件,將隨意鋪在桌上的整理成一堆,整齊放置,然后笑笑:“呵呵,桌上有點亂。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黃粱緊皺的眉頭驟然松開,回過神對他說:“不用了鄭叔,看您好像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我已經(jīng)打擾您很久了,還希望您別介意才好?!?p> 鄭澤搖搖頭,沒有介意,也沒有強求晚上吃飯的事,將黃粱送到了門口。
黃粱離開后還一直在想剛剛看到的計劃書的事。他的原稿是在自己手頭的,但他也打了一份新的,讓鄭澤代為上交給鄉(xiāng)長,讓他拿上去審批。
可是,鄭澤的桌上怎么還有一份呢?
他的雙眼視力都是5.2,可以說是很好了,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還是確定那份就是他的計劃書。
按說計劃書早就寄給鄉(xiāng)長了,如果說是他自己又重新復(fù)印了一份,可自己也是幾乎每天都拿著自己那份計劃書去找他,他有需要自己再特意復(fù)印嗎?或者讓他給他復(fù)印也可以啊,寄走了備份,自己還有原件吶。
莫名,黃粱心中豎起了一道屏障。
對于這件事,黃粱一直沒想明白,也讓他這兩天增添了一道新的煩惱,連對鄭澤的態(tài)度都受到了影響。
或許是之前一直沒有在意,但一旦上了心,黃粱總覺得鄭澤的一些行文很是具有深意,鄉(xiāng)長沒在,鄭澤竟也有些一家獨大的意思。
這些發(fā)現(xiàn)讓黃粱心驚,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按捺了下來,可這下就真的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了。
連日來緊繃的神經(jīng)幾乎要繃到了極限,那種獨自一人在泥濘中摸索著前進的感覺真的太糟了。
收回思緒,黃粱躺在床上又長出一口氣,他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有點太過神經(jīng)質(zhì)了,也讓文婉受到了傷害,可他在她面前似乎完全沒法控制自己,大概,他真的還不夠成熟吧。明天要怎么面對她呢?
昨晚,文婉失眠了大半個晚上,也想清楚了黃粱的態(tài)度應(yīng)該不是對她,他一個人在這邊打拼,之前他也說過工作上有比較多的麻煩,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沒人交流,生活上也沒人照顧,其實她是沒法感同身受的,但也不該讓他更糟糕了。
自己過來是想他,而不是再讓他的心情雪上加霜了。她覺得自己更應(yīng)該給他安慰,個人情緒還是放一邊吧。
本來就沒睡好,文婉干脆起了個大早,開始收拾家里,開始整頓早餐。
粥還在鍋里煮著。幾乎一夜沒合眼的黃粱從外面晨跑回來,文婉正好端著小菜出來,看見人從外面回來,沒有多問,只是當(dāng)做沒事發(fā)生過,笑著招呼他:“回來了,去換身衣服出來吃飯吧?!?p> 原本看到她還有些無措的黃粱頓時放了心,也對她回了一個微笑,進屋洗漱換衣去了。
最近經(jīng)常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胡思亂想,然后熬到起床的點上班。今天一時興起去跑了個步,山風(fēng)的清涼更舒緩了他內(nèi)心的煩躁,原本就對文婉感到愧疚的心更壓過了其他情緒。
沒有多跑,熱了身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回來了,想要給她做早餐,向她表達自己的歉意。但讓他驚喜的是,文婉竟然已經(jīng)起床了,看樣子,好像也沒再生氣了,他覺得自己還能拯救一下。
很快重新出來,文婉也已經(jīng)把飯都擺好了,看見他還遞上了一杯涼開水讓他解渴。黃粱咕嘟咕嘟喝完,杯子都沒放下就對她說:“婉婉,對不起昨天沒控制自己,對你發(fā)脾氣了。”
又握住她的手:“很開心你能來看我,我向你保證,我以后會盡量克制自己的脾氣,不再這樣對你的!”
對于他的一番剖白,文婉沒有在意,只是墊著腳,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然后歪著頭直視他的眼睛:“看在你認真道歉的份上,我宣布我們和解了。但是!”話說到一半,文婉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
黃粱急忙問道:“但是什么?我需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
文婉莞爾:“我不需要你克制自己的脾氣,也愿意承擔(dān)你的脾氣,只是我更希望你心情不好的時候,能及時和我溝通,別一個人憋著?!?p> 然后又意有所指:“你看,你一個人憋到最后,不僅把自己憋傷了,也讓我不開心了??刹痪褪莾蓴【銈??!?p> 黃粱遲疑著沒有立刻點頭。
文婉又說:“我雖然可能不太理解你的煩惱,但說出來總比憋著好,而且我不懂的,我可以去找你家找你爸幫忙呀!”
黃粱又想起了鄭澤的異常,他想,他可能真的需要找他爸好好聊一聊了。
重新對上文婉期待的小眼神,黃粱終于對她點了點頭,然后收獲了文婉一張大大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