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洛的結(jié)局,自然是不好的。
畢竟是個反面人物。
可楚消心里,卻是同情他的。
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花,全部軍餉都送回家給那三個他最愛的女人。
結(jié)果,媳婦花著他的錢,睡著別的男人,養(yǎng)著別的男人的娃,還賣了他妹妹,虐待他娘。
這擱誰身上能不瘋。
趙洛殺了個滿門,手段確實殘忍,可那個時候得他,大概心里也只有這樣一種方式才能泄憤吧。
他在前方殺敵衛(wèi)國浴血奮戰(zhàn),可他的老母親和妹妹卻遭受這種痛苦......
他保護(hù)了別人,誰來保護(hù)他的親人!
這種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當(dāng)?shù)馗蒙陨杂兴鳛椤?p> 可偏偏當(dāng)?shù)馗貌⒋謇锢镎急犞谎坶]只眼,明知道他家這個狀況,軍餉壓根不應(yīng)該發(fā)給他媳婦,可誰都不管。
這個人物的悲劇,不單是這個人物本身造成的。
這種小人物,雖然戲份少,但是演好了,很有沖擊力。
楚消拍戲,有個習(xí)慣,就是給人物寫小傳。
盡管劇組給他劇本的時候,里面就帶了編劇寫好的人物小傳,可他總覺得,看別人寫的,還不夠。
要自己分析透了,這人才能演活了。
第一次演徐導(dǎo)的戲,楚消將這次機(jī)會看成是他人生的一個轉(zhuǎn)折點,更加認(rèn)真對待。
斗志昂揚的坐在書桌前,結(jié)果三百個字沒敲出來,一包煙已經(jīng)沒了。
楚消只好換了衣裳下樓去樓下便利店買續(xù)命煙。
華燈初上,北市的夜晚并不比白天冷清,燈火輝煌,依舊熱鬧非凡。
樓下有條美食街,半街都是擼串兒的。
羊肉串的味道混在黏黏的熱氣里,讓人分外想要喝一杯冰啤酒。
楚消正穿過美食街朝便利店走,忽的感覺身邊刷的一冷,緊跟著他掌心就開始發(fā)熱。
楚消......
不是吧~
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正滿面焦灼的從他身邊飄過。
身上穿著病號服,一只腳穿著鞋,一只腳光著。
他盡量的避開身邊的人,但是難免美食街狹窄,人流涌動,他避不開。
這種時候,那些人就從他身體穿了過去,繼續(xù)該干嘛干嘛。
老頭被人穿了身體,身形就渙散一瞬,緊接著又恢復(fù)原樣,繼續(xù)盡量避開行人,向前飄。
一面飄,一面目光朝著美食街的擼串兒攤子掃。
楚消立刻轉(zhuǎn)身跟上這個老頭。
等老頭走出美食街,佝僂著身子站在十字街頭,一臉的難過,左看看右看看,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該朝那邊走。
楚消走上前,“大爺去哪?”
老頭愣怔一下,緊跟著就打了個激靈,一臉活見鬼的表情轉(zhuǎn)頭看向楚消,瞪大他已經(jīng)渾濁的眼睛,張大嘴巴,嘴皮抖了好幾下才堪堪道:“你能看見我?”
楚消......
點了下頭,“能?!?p> 老頭立刻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臉如臨大敵的看著楚消。
楚消......
這年頭鬼都警惕性這么高嗎?
你們都是鬼了,你們怕毛線?。?p> 肉眼能看到鬼,還能和鬼對話,楚消就不必找個犄角旮旯去靈魂出竅了。
“你死都死了,為什么不去投胎,瞎轉(zhuǎn)悠什么呢?”楚消聲音頗為嚴(yán)厲。
老頭上下打量楚消一眼,添了一下嘴皮,臉上帶著發(fā)自心底的畏懼和惶恐,“生無常?”
楚消......
果然你大爺永遠(yuǎn)是你大爺!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大爺猜不到的。
“大爺好眼力,既然知道了,那就配合配合我們工作吧,這里人多,我也不好現(xiàn)身,你自覺點?!?p> 大爺立刻搖頭,“不,我不走?!?p> 說著,一把年紀(jì)撲通給楚消跪下,“不要抓我,求你了,再給我?guī)滋鞕C(jī)會吧?!?p> 楚消就想到了陳德園。
“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大爺有些意外的看著這個生無常。
自從死了之后,他也見過幾次無常和生無常勾魂,都是鐵面無私二話不說,直接上鎖。
勾魂索一甩,再厲害的魂兒也得老老實實的被勾走。
但他幸運,見了十幾次無常勾魂兒,無常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以至于他都死了十天了,還能飄著。
望著這個看上去似乎很好說話的生無常,大爺猶豫一下,壯著膽子道:“我找我家囡囡,找到了,我就去投胎,大爺放心,我絕對不害人,我不害人的?!?p> 楚消.......
我叫你大爺,你叫我大爺,最后一個字音調(diào)變一下,咱倆就都配得上這兩個字。
真是博大精深。
“你家囡囡怎么了?”
大爺哆哆嗦嗦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我家囡囡十天前沒了,可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看到她,我記掛她。”
楚消正要伸手去接,身邊過來兩個小年輕,像是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看著他,都走進(jìn)美食街了,還回頭看他。
楚消......
得!~
大家看得到他看不到大爺,都以為他是個神經(jīng)病,在這里自言自語呢。
“大爺,那邊沒什么人,咱們那邊說去吧。”
說著,楚消朝左邊拐去,往前走幾步,再過個馬路,就有護(hù)城河。
小河邊上雖然修了行人道,可夏天夜里蚊子多,沒什么行人。
找了個椅子坐下,楚消一邊接過大爺手里的照片,一邊道:“你家囡囡怎么沒了?”
他還不確定,大爺說的這個沒了,是死了還是丟了。
大爺看了楚消一瞬,仿佛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挨著這個無常坐下,但找了囡囡十個晚上了,他這雙老腿實在有點不吃勁兒,大爺只考慮了一下就壯著膽子坐過去了。
不過是夸著個邊兒離得楚消盡量遠(yuǎn)遠(yuǎn)的。
楚消瞧著手里的照片,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看上去青澀可人,還有點眼熟。
在哪見過?
一時間想不起來,楚消轉(zhuǎn)頭看老頭。
老頭嘆了口氣,聲音有點顫巍巍的,“我家囡囡,十天前出車禍沒了?!?p> 說到這里,老頭眼底流出兩行淚,淚水流在他的魂魄上,熱淚把魂魄沖的有點淡。
他已經(jīng)飄了十天了,如果這十天來,有人給他燒了香火,那他的形象就還能維持住,可若是沒有人給他燒,他自己也不害人也不輪回,那他唯一的下場就是魂飛魄散。
很顯然,老頭沒有收到香火,否則魂魄不會連自己的淚都承受不住。
“我真是恨我自己啊,好好地,怎么就得了一場病,還要做手術(shù),我要是不得病,囡囡也不會因為錢和她媽媽大吵一架,也不會離家出走,也就不會遇到車禍了?!?p> 老頭承受不住心里的痛苦,雙手撐在膝蓋上,抱著頭,身體一顫一顫的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