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和掌柜的商量,他還是下樓去住方便看住學徒,讓掌柜的搬回樓上照顧劉二。
掌柜的一向力求穩(wěn)妥,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
他也就踏實下來,想到廚房去看看小麻的進度。
回到廚房時,小麻正在準備數(shù)人的飯食。
他看著小麻切墩的樣子,稱贊道:“越來越像那么回事了?!?p> 小麻也笑:“是阿兄教的好?!?p> 沈燃并沒伸手幫忙,只是在一旁坐下,又道:“明天起你來教他們削蘿卜。”
“這...”小麻抬起頭看他手卻沒停,像個小沈燃的樣子,“我不會教呀。”
“你怎么學,就怎么教吧?!?p> 小麻手中的菜刀一頓,應(yīng)了聲好,又問“阿兄和我們一起用晚飯嗎?”
“不了,”沈燃搖頭,“我坐那兒,學徒們多半沒心思吃飯,明天開始就是力氣活兒,吃不好可不行,我還是不去了?!?p> 教室的正中間,擺著一張吃飯用的矮桌。
一張矮桌四條邊,四個學徒兩個一組占了兩條邊,小麻打橫坐中間。
桌子上的飯食已經(jīng)盆光碗凈,學徒們剔著牙打著飽嗝,不住稱贊會英樓的飯食名不虛傳。
小麻坐在上首一言不發(fā)的觀察著幾個人,直到沈燃進門時,他才笑著喊了一聲:“阿兄來了?!?p> 四人急忙回頭來看,沈燃正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做出老成的樣子。
“你是程六,”他一個個的看過去,“你是王三,你是張華,你是趙平?!?p> 幾人紛紛拱手行禮,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郎君,磨磨唧唧的叫出一聲師父。
沈燃也不計較,擺手道:“都吃飽了嗎?沒吃飽的可得直說,不然明天沒力氣干活?!?p> 程六先表決心:“郎君說的哪里話,這樣好的飯食,吃的又飽又舒服,我們兄弟都盼著明天出力呢。”
他說著要站起身來行禮,沈燃卻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坐住了,眾人只能仰著頭看他。
他又居高臨下道:“既然吃飽了,我就說說咱們店的規(guī)矩?!?p> 他說著伸手點指小麻:“第一,進了我會英樓的門就不能隨意出去。如果有急事要外出,就要提前請假,小麻是你們的師兄,無論請假還是什么其他的問題都只管找他?!?p> 幾人聽了,看看年紀比自己小的更多的小麻,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
沈燃不管這些,又道:“第二,每天的課業(yè)和練習,我會在晚上檢查并且排名,排到最后的,第二天負責跑堂洗碗打雜?!?p> 程六打斷道:“郎君,那第二天的課業(yè)...”
“自己想辦法,”沈燃眼皮都沒抬:“沒辦法就繼續(xù)當隊尾,繼續(xù)跑堂洗碗打雜。”
他目光凌厲的掃過眾人,又道:“第三,那間廚房沒有允許不能隨便進,飯口上忙碌的時候尤其是,如果非要進來,先敲門再聽叫?!?p> 四人聽著都有點呆愣,又是程六問道:“但是,我們跟著郎君學藝,不在廚房里嗎?”
沈燃俯下身來貼近他們,忽而又笑的非常和煦:“那要看你們學習的進度。”
學徒們互相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四張苦相臉看向小麻,小麻也只是傻笑不說話。
他再次環(huán)視了他們一眼,站起身來道:“要是我說清楚了的話,現(xiàn)在就都去休息吧,明天日出即起,安排活計。”
他說完便領(lǐng)著小麻要出去,小麻極力的扭回頭朝學徒們補充道:“請幾位自己收拾飯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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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沈燃要求學徒們天亮就起床,但他自己往往是要多睡一會兒的。
現(xiàn)在小麻的廚藝有了些長進,漸漸能撐起后廚的雜事來,他正好樂得輕松,也不勉強自己事必躬親。
自己只管拿出師父的派頭,至于學徒們的課程,自然由小麻帶領(lǐng)著完成。
而學習的內(nèi)容,就是和小麻初學時一樣,對付蘿卜。
洗蘿卜,削蘿卜皮,切蘿卜塊蘿卜條蘿卜絲。
沈燃給小麻的任務(wù)是,看著他們每天每人處理好一大盆,如果其中有不夠入菜標準的,就要學徒自己吃掉。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準備客人的飯食上,只有空閑時才會查看查看學徒們的成果。
今日也不例外。
剛剛送走了今天的最后一撥食客,他就站在廚房的高桌邊,嘆氣瞅著面前的四個大盆,一臉惆悵的高聲喊了好幾遍小麻。
小麻甕聲甕氣的答應(yīng)著,急急忙忙的推門進來。
“這是誰的?”沈燃等不及他回身關(guān)門的功夫,就指著其中一盆問他。
小麻探著身邊看邊在腰巾子上擦抹著手答:“這是張華的,他的刀工是差些?!?p> 沈燃實在無奈:“那你告訴我誰的最好?!?p> “程六的好些,就這盆?!毙÷橹钢约焊暗倪@盆。
沈燃挽了袖子,從小麻指的盆里抄起一把來在手心里攤著,又用拇指捻了兩下:“這是最好的?”
他特意強調(diào)了最字,小麻還是傻愣愣的點頭。
“小麻你告訴我,”他捏起一條,“這一根是能做湯的蘿卜絲,還是能腌菜的蘿卜條?這條雖然粗細不合適,但好歹是能看,你再看看這條,一頭粗一頭細,一頭寬一頭窄,這還有連刀的,怎么入菜?”
“阿兄莫氣,這才三天時間,我當時還沒有這個做得好?!毙÷榈谋砬橐膊淮蠛茫€是極力的寬慰著。
沈燃臉上不悅,小麻當時是全無基礎(chǔ)的,所以耗費的時間長些。
但他也讓小麻一一問了這四個學徒,個個都曾在正經(jīng)飯鋪里做過廚師。
他根本不能理解,既然都是有經(jīng)驗的,為什么三天了還切成這樣子。
雖然無奈,但收了學徒就得硬著頭皮教下去,他只好再問:“今天又是張華跑堂吧?!?p> 小麻點點頭:“對,白天張明府來過,他跑著堂就又驚又喜亢奮的不行,已經(jīng)絮叨半天銅鞮縣令是如何平易近人愛民如子的了?!?p> 沈然聽了難免心中一動,倒不是為了張華做事不穩(wěn)喜形于色。
只是疑慮這縣令張煒,放著自己的治所銅鞮縣不待,老是往上黨城中跑什么。
見他聽了皺眉,小麻又補充道:“明府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都好好的。何況從他經(jīng)常來吃飯開始,咱們會英樓一個地皮無賴都不來登門了?!?p> 沈燃沉吟了一下用下巴點點教室的方向:“他們都還勤奮么?練功時說些什么?”
小麻側(cè)頭回想了一下:“勤奮嘛,到也還行,我起來的時候他們也都起了,我睡的時候他們也都睡了。至于練功時說什么,也就是扯閑篇,這家那家大姑娘什么的,再不然就是說說過去在飯鋪里的清閑,發(fā)發(fā)牢騷?!?p> 沈燃嘆了口氣。
“把這堆東西拿回去,讓他們都給我吃了,什么時候吃完什么時候給正經(jīng)飯吃。”他說著又突然平和下來,“另外,明天叫程六去打雜,還天資不錯又有經(jīng)驗,他這蘿卜切的我腦瓜子嗡嗡的。”
小麻雖然不解,還是點點頭揚聲喊學徒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