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入宮
崔景煥走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到了半夜，史廷俊潛入馬大嫂的家里，將周若接走。
大概到了巳時的時候，有官差在林月家的門口大喊道：“有人嗎？快點出來了。”
周若從馬車上跳下來，對著那個官差客氣地道：“這位官爺，您有何吩咐？”
此時的周若已經(jīng)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變得相貌清秀。那官差是縣衙的衙役，奉了上面人的命令，送這個叫林月的姑娘到鳳吟城參選宮女。
周若記得昨天史廷俊說過，今天會有官差來帶走她。當時并沒有當回事，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甚是奇怪。
宮女們一經(jīng)選入宮內(nèi)，便失去自由，大都是衣食菲薄，住所簡陋，終身苦役，不能與父母相見。
宮內(nèi)等級森嚴，禮節(jié)繁瑣，還要受老宮女們的“調(diào)教”，主子們的肆意凌虐，幾乎無出頭之日。
若不是被生活所迫，窮得走投無路，一般的姑娘都不會選擇入宮做宮女。
想當宮女的要先經(jīng)過內(nèi)侍省報名，要家世清白、身份明確的才可以。這些窮苦姑娘需要自己先行抵達皇城。
由內(nèi)侍省的太監(jiān)負責，內(nèi)侍省的太監(jiān)們先將參選的姑娘分成幾十個組，然后分三天進行考察。
第一天挑選身材勻稱的，第二天挑選樣貌端正的，第三天挑選舉止得當?shù)摹?p> 只有經(jīng)過內(nèi)侍省太監(jiān)們的這三項考核，最后留下來人才能進入皇宮。入宮之后，還會被帶入密室，進行最后私密的檢查，這項工作一般由老宮女完成。
接著就是將這些合格的宮女分配到具體的宮殿或者尚宮局。
由于昭華宮是天祈那位聞名遐邇，名譽滿道天下的皇太子生母所居的宮殿，宮女們在為期半個月的規(guī)矩禮儀學習中，分外努力，爭取表現(xiàn)優(yōu)秀，從而被分配到昭華宮。
周若可不想湊這個熱鬧。
縱然那位皇太子乃翩翩濁世佳公子，卻未必是周若心中的那個人。周若想要的是一個能夠猜透她心思，萬事都以她為重的人。
在這半個月中，周若繼續(xù)將她的中庸之道發(fā)揚光大，明知不對，少說為佳；明哲保身，但求無過。
學規(guī)矩結束后，周若被分配到隆興帝的德陽宮當差，這應該是崔貴妃暗中“關照”的結果。
依照宮里的規(guī)矩，每位新宮女都會有一位專門管教自己宮中規(guī)矩的“姑姑”。
這位“姑姑”相對來說權利比較大，她可以指使自己手下的這位新宮女做任何事情，不滿意了還可以進行責罰，甚至是體罰。
負責管教周若的姑姑是隆興帝身邊的御侍女官阮琴韻，是宮中最不近人情的，小宮女、小太監(jiān)們私底下都叫她“活閻羅”。
若是罪了這位“活閻羅”，只怕生死難料，世間白來。
周若每日學習宮中規(guī)矩之外，還要做很多的雜務。
這些雜務都是圍繞阮琴韻的需要來做，比如打洗臉水、洗腳水、洗澡水，又或者洗衣服、收拾房間……只要有一點點做不好，就會挨打挨罰。
“這大概就是宮女們都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原因吧?！敝苋糇咴趶乃局品炕氐玛枌m的路上，清澈的眼眸落在前面那兩個同樣是去取衣服的宮女的身上，隨即又落到她們新發(fā)的冬裝上。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冬，各宮的宮人在三日前就領了冬裝。那兩個是昭華宮新來的小宮女，跟周若一樣，都是給自己的教養(yǎng)姑姑跑腿。特別的是她們在各自的裙擺下面用棉線繡了一圈細小的花紋，既不逾越宮中的規(guī)矩，又顯得自己與眾不同。
到了分岔路口，周若收回了目光，轉(zhuǎn)向德陽宮那邊。
她手中捧著的是司制房給阮琴韻做的冬裝。由于司制房新來的小宮女的大意，這件衣服的袖子短了一寸，只好發(fā)回去重做。
那個做錯事的小宮女因為害怕，投井自殺了。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阮琴韻是隆興帝身邊的紅人，品階雖然不高，卻沾了皇權的光。
周若的清澈的眼眸在甬道兩旁的雕欄玉砌，忽然想起了這個小宮女，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巍巍皇權，戚戚草民！”
“好一個‘巍巍皇權，戚戚草民’！”一個低沉動聽的聲音在周若的身后響起。
周若噤若寒蟬，呆呆地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她自打入宮以來，就安分守己，冷不丁地說了這么一句聽來尤為諷嗤的輿言，就被人聽到了。
這可是殺頭之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身影，帶著空谷幽蘭般的香氣，如清風脫然一般，緩緩地繞至她的身前。
“德陽宮的？”低沉動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周若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叫什么名字？”語聲帶著幾分清涼與優(yōu)雅，似乎沒有要降罪周若的意思。
“奴婢林月?！敝苋艋卮鸬?。
“可是‘詩魂夜寄青林月’！”那個人的語聲依舊帶著幾分清涼與優(yōu)雅，令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風定千林月正明’或許更合適……”話一說出口，周若就好后悔不已，實在不該賣弄文采。
她現(xiàn)在是賭鬼之女林月，根本沒有讀過書，又怎么知道這些詩詞？明擺著告訴人家，她這個林月有問題。
與此同時，周若也心下暗服，居然利用詩詞試探自己，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抬起頭來！”他的語聲溫和，卻讓人無法抗拒。
周若遲疑了一下，緩緩地抬起頭。
只見眼前長身玉立著一個豐神俊朗，美如冠玉的少年，一雙溫潤資天質(zhì)，清貞稟自然的眼眸正細細地看著她。
周若被他看得有些招架不住，明明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卻讓她有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感覺。
“太……太子殿下。”周若脫口而出。
“你認得我？”太子低沉動聽的語聲帶著一絲期許。
“香愈澹處偏成蜜，色到真時欲化云。能擁有這樣絕代風姿的人，普天之下，除了太子殿下，還會有誰呢？”周若迎著太子溫潤的目光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