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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當(dāng)海盜很緊張

第一百五十六章 機會

  大明天啟四年夏,日本后水尾天皇的十年五月,日本島肥前國生變了。

  五月二十日,前平戶代官松浦健在長崎起兵,聚眾數(shù)千,到處張貼布告,大肆嚷嚷松浦家前家主松浦鎮(zhèn)信死因不明、幕府處理不公,現(xiàn)任家主松浦誠之助無德無能,根本沒有繼承國守之位的資格,應(yīng)松浦家諸多家佬的呼聲,他要揭竿而起,一為松浦鎮(zhèn)信招魂,二為肥前國正嗣立位,三為天皇清除異己。

  于國于家,責(zé)無旁貸。

  叛亂很有聲勢,幾乎在一夜之間就顛覆了長崎,松浦誠之助留在長崎的幾個心腹很輕易的被抓的抓殺的殺,剩下的全都投靠了松浦健,近半數(shù)的家佬都站隊表態(tài),起兵支持,大大小小的隊伍涌向小小的長崎,大街上全是耀武揚威的武士和氣勢洶洶的足輕。

  家族內(nèi)亂,在這個年代的日本并不罕見,父死子幼的基本上都要來這么一出,對尋常百姓來講,誰當(dāng)老爺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要有一場兵災(zāi)了。

  早有準(zhǔn)備的松浦誠之助呆在平戶,言辭激烈的反擊,在發(fā)往全日本的布告里將松浦健罵得狗血噴頭,誓言絕不退讓,一定會要背叛者付出代價。

  當(dāng)然,他背后也有一批家佬支持的,好好的肥前國分裂成了兩半,兩邊都已經(jīng)暗暗準(zhǔn)備了多時,小規(guī)模的摩擦已經(jīng)多次在各地出現(xiàn),但真正亂起來了,卻又平靜如初。

  松浦健沒有北上,松浦誠之助也沒有立刻南下。

  兩邊都在摩拳擦掌,瞪圓了眼珠子等著對方出招。

  “他們這是在等?!崩畹┳谥褚卫?,全身都窩在其中,竹椅下有搖架,晃晃蕩蕩的搖來搖去格外逍遙,只不過他的表情卻沒有逍遙的意思,面色凝重得好似在思考什么大事。

  “正是如此?!甭檳m手中拿著一張紙,正在看上面密密的字:“幕府那邊沒有動靜,兩邊都搞不清幕府的意思,所以都在等?!?p>  “你不是跟德川家有關(guān)系嗎?沒先給松浦誠之助透個底?”李旦斜眼瞥聶塵。

  “說了,但這人心眼多,打算看一看,確定了再動手?!甭檳m坐的是一張圓凳,就坐在李旦身側(cè)。

  “倭人多疑,倒不怎么意外,何況松浦健也不是傻子,跟京都那邊有啥聯(lián)系誰也說不清?!崩畹┬α诵Γ焓秩ザ藬R在竹制茶幾上的青花釉面茶杯:“我說什么來著?你要取得他的信任可是很不容易的。”

  “他已經(jīng)信了,我們又給他提供情報,又貸給他款子買軍火,等于松浦誠之助的幕后金主,他不信我們信誰?”聶塵的眼睛上上下下一目十行,飛快的看著。

  李旦喝了一口茶,咂咂嘴,似乎對茶水濃郁的香氣很滿意,又好像對聶塵的回答不甚滿意,他的目光從茶水騰起的蒸汽上看過來:“不管他信沒信,你的預(yù)測倒是很準(zhǔn),倭國真的亂起來了,不但肥前國亂,江戶那邊也在亂,幕府自顧不暇,根本沒時間管兩個松浦的內(nèi)斗。”

  聶塵這回沒有搭話,只是看手里的紙。

  李旦討個沒趣,卻沒有生氣,自己掩飾尷尬的又喝了一口茶。

  “寫的啥?有意思嗎?”

  “很有意思,這些倭寇,什么都喜歡抄襲我漢人的東西,連檄文這樣嚴(yán)肅的文章,居然也抄襲,真的沒前途?!甭檳m終于把紙上的文字看完了,笑著把它隨意的扔到茶幾上,搖著頭去端另一杯茶:“李佬,你看看。”

  李旦皺著眉頭拿起來,瞄了一眼:“……天地難容、人神共憤。州吁安忍,瘀伯日尋……欲其長久,其可得乎?其罪一也!”

  他反手就把紙丟到地上:“這他娘的寫的什么玩意?”

  “原文是隋末唐初時李密討伐洛州的檄文,被松浦健拿來幾乎一字不改的用了?!甭檳m抿著茶水呵呵的笑:“除了名字,其他的都沒改?!?p>  “你怎么知道?”李旦這回是用正眼看的聶塵:“你莫非看過原文?”

  “當(dāng)然?!甭檳m鼻孔朝天,把茶杯端在手里做學(xué)究狀:“不然我怎么揭穿他?”

  李旦露出微笑,他對聶塵文武雙全的本事越來越喜歡了,這小家伙,跟自己年輕時很像啊,耍心眼斗手段一點不落下風(fēng),還這么有學(xué)問,認(rèn)真說起來,可能比自己年輕時還要強一點點。

  不過,他是不會承認(rèn)的。

  要保有前輩的面子,賞識就可以了。

  自然,聶塵也不會告訴他,窺破這篇檄文是抄襲的并非自己、而是洪升的事。

  這樣苦澀的原文,自己怎么可能看過?只有深受科舉毒害的洪升才有可能看過。

  要維持高深莫測的面子,說說就可以了。

  兩人各懷鬼胎的相互看了看,一齊對笑,一齊低頭喝茶。

  把茶杯放在竹制茶幾上,李旦把身子在搖椅上了搖了兩下:“那么……你要動手了?”

  聶塵點點頭,把茶杯端在手心里:“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等他們打完了,就沒機會了?!?p>  “我可以借給你人手,也可以答應(yīng)你的要求。”李旦把頭朝向聶塵的方向:“不過究竟有幾成把握,你要給我說個實話?!?p>  “九成九的把握?!甭檳m篤定的說道,兩只手把茶杯拽得緊緊的:“少說一分,怕你反而以為我在夸口?!?p>  李旦剛剛嚴(yán)肅起來的臉又笑起來,他伸出一只手朝聶塵點啊點:“這么有把握?這可是掉腦袋的玩意,對方可不是倭人,在海上,人家有優(yōu)勢,有不少海盜海商跟他們有鉤掛?!?p>  “打敗他們,優(yōu)勢就成了我們的了。”聶塵道。

  “你準(zhǔn)備怎么打?”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怎么個暗度法?”

  “這就不能多說了?!甭檳m眼皮下垂,盯著茶杯的蓋子,青花瓷的蓋子很好看:“李佬接下來的幾天只需約束平戶的明國人,天黑后不要上街,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為好。”

  李旦搖晃著的身子慢慢停了下來,沒有說話。

  “我不是不愿意告訴李佬,但這件事我任何人都沒說,只在我的腦子里?!甭檳m抬頭,貌似很平靜的說道:“幾百人的命,值得這么做。”

  李旦繼續(xù)沉默,半響之后,竹椅嘎吱嘎吱的搖動聲,再次緩緩響起。

  “你不告訴我,自有你的道理,我不問便是?!崩畹┑哪X袋隨著竹椅的搖晃而前后搖晃,像個鐘擺:“你好自為之?!?p>  “李佬心胸開闊,渺如煙海,聶塵不如也?!?p>  “不要奉承,沒用,我只看結(jié)果?!崩畹┖吆咧鴶[手:“只要不要讓我的投資全都丟到海里,就算對得起我了。”

  “放心,一定不會?!甭檳m起身,把溫?zé)岬牟璞诺讲鑾咨?,鞠躬告辭:“那我先走了,還有些事要準(zhǔn)備?!?p>  “去吧?!崩畹┑牡溃Wu椅,閉上了眼,似乎想打個盹。

  聶塵直起身子,轉(zhuǎn)身,走出李家后宅的月亮門,門口的兩個精壯漢子待他走出去后,關(guān)上了兩扇紅色的門。

  在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李旦的眼睛猛然睜開,剛剛的倦意一掃而空,豹子一樣的精光從眼眸里透出來,令他完全不像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甚至比年輕幾十歲的青年人還要精神。

  “唔,連我都不說,哼哼!”

  他望著天空,似乎在生悶氣,過得一陣,又啞然失笑。

  朝天笑了幾聲,李旦重新閉上了眼睛,這回,他真的開始打盹了。

  平戶港這兩天的天氣,格外的好。

  海風(fēng)輕柔,海浪如澡盆里的波濤,一層層的全是細細的碎末,天空中沒有云,夏日艷陽仿佛趕走了所有的勁風(fēng),只留下恰到好處的涼意絲絲。

  這樣的天氣,自然是漁夫極為喜愛的,大大小小的舢板漁舟漂泊在近海,都在趁著這難得的日子,多撈一點維生的魚。

  于是在眾多漁舟的矚目下,六條大船從平戶港逐一的開出。

  這六條船,正是李旦家不久前剛回來的六條船,很多人都清楚,其中三條,甚至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

  船都是白帆,型號各異,統(tǒng)一起來的,唯有船頭高高飄揚的黑旗。

  “黑旗白骷髏,這是新的認(rèn)旗嗎?”這樣規(guī)模的船隊出海自然逃不過平戶大小海商的視線,很多人聚集在碼頭,目睹這一場景。

  “誰知道,可能是吧。”

  “你們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是李旦那個手下聶塵的認(rèn)旗?!?p>  “哦,就是那個被德川家看中的聶塵?”

  “不是他還是誰?你瞧,連松浦誠之助都送了賀禮過來,雖說船只出海送個禮屬于平常,但你我都在平戶廝混這么久了,何曾見過松浦家的人送個啥給我們?”

  “送啥沒有,趕著來收稅倒有。”

  “話說回來,這認(rèn)旗倒是挺別致的。”

  “別致?缺心眼吧,誰會用死人頭當(dāng)認(rèn)旗?”

  “噓,小聲點,被人聽到了可不好,李旦知道了沉了你家那兩條破船?!?p>  “哼,怕什么?李旦押寶在松浦誠之助身上,萬一誠之助輸了,什么都沒了?!?p>  “這緊要關(guān)頭上,李旦的船出海干什么?”

  “還能干啥?你沒見船上的炮嗎?這年頭,誰會嫌掙的錢多呢?”

  “……”

  紛雜的碼頭上,說什么的都有,人頭攢動之處,議論紛紛。

  就在這呱躁聲里,聶塵站在最大的那只福船上,一只腳踩在船頭大號佛郎機炮的炮尾,扭頭朝漸漸遠離的碼頭上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一番,又扭頭向另一邊,看向桅桿密集的方向。

  伸出一只手,拇指上翹,食指前伸,瞄著高高的桅桿,嘴里輕輕的發(fā)出“啪”的聲響。

  海浪搖擺,將遠處的桅桿輕輕搖動兩下,就像真的被打中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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