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足有她頭寬的桃木梳子。
梳子通體茶紅色,上面雕刻著龍鳳呈祥的圖案,栩栩如生。
聽說這吉物在他們家祖上至少傳承了300年。
奶奶一直視其為寶貝。
李伊伊想得到梳子并非因為其不菲的價值,她很早就沒有與家里姐妹兄弟爭奪東西的興致。
只是奶奶生前交待她要做的事,離不開那把梳子。
奶奶只用那把梳子給她梳頭,自己從來不用。
每次為她梳完頭后,奶奶都會小心翼翼地將梳子鎖起來。
7歲那年,她忍不住問奶奶:“你為什么不用它梳頭呢?”
奶奶愛昵地模了一下她長長的辮子,慈愛地笑著說:“好梳梳好頭,我的頭發(fā)又粗又硬的,用它梳作賤了它。”
她信了,從此以后,不再過問。
她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了。
總之奶奶生前每年的初一都會悄悄跟她提起這把梳子。
所提內(nèi)容完全一致,不過是年復(fù)一年的重復(fù)。
“等我百年過逝,這把梳子交給你?!?p> 但凡奶奶提及身后事,她內(nèi)心便會涌起巨大的抵觸情緒,恐慌難安。
“奶奶,那是很久以后的事?!?p> 她骨子里希望,那一天永遠(yuǎn)也不要到來。
“但愿吧!”
每每此時奶奶都會云淡風(fēng)清地看著她,步入正題。
“梳子里面藏著一個重要的秘密,你拿到梳子以后,將梳子劈開,很快就會知道秘密,但你爺爺在逝時,你不能打開梳子,更不能去找尋秘密?!?p> “跟爺爺有關(guān)?”
她總?cè)滩蛔枴?p> “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找到秘密后也不要告訴任何人,切記?!?p> 奶奶從來不回她,只是叮囑。
到底是什么秘密?
為什么爺爺奶奶不管誰在逝時都不能去找?
奶奶生前明明說好要把梳子給她的。
但奶奶的后事處理完畢之后,她問起那把梳子的去向,家人卻告訴她梳子在爺爺手里。
爺爺將之鎖進(jìn)了他書桌的抽屜里,緊密牢固,她不曾見他拿出來過。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日子,也是一個令她難過的日子。
爺爺愉快地用木蒸子烤著香噴噴的米酒。
他不愧是十里八鄉(xiāng)的美男子,五官刀刻般俊美,臉上散發(fā)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即便年紀(jì)大了,依然好看。
她承認(rèn),除了爺爺當(dāng)過村長,有很多英勇事跡外,他成為她人生中第一個敬重的人,還因為他那張頗具氣勢的臉。
她與爺爺之間隔著燒柴火時滲出的一層像玻璃一樣清透的薄煙,那種爺爺仿佛在鏡子中,又仿佛隔世里的感覺,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因著不想破壞那種美好的場面,她承認(rèn)她錯過了最佳的時機(jī)。
在爺爺將米酒干干凈凈地完全離析到酒壇里,去處理酒糟時,她才前去說要緊的事。
“爺爺,那把梳子你能給我嗎?”
“我知道你奶奶打算把梳子給你,等我死了以后再說吧!”
這是她最不愿聽到的回答。
因著他的這個回答,此后,她一直不敢再跟爺爺提梳子的事。
后來爺爺也因肝炎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