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宋載行陪Zoey去了畫廊,她忙著跟策展人開會,他就在展廳自己參觀,也是這個時候?qū)oey的工作有了更具體的了解。
畫廊跟藝術家那邊商定了用畫作里的特別元素做一些聯(lián)名周邊進行售賣,茶杯和帆布包什么的,也是畫展上的一份紀念品。
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時,Zoey身上散發(fā)出的自由和松弛感,那股野心和能力糅合在一起的勁,很難不吸引人。
看到她對事業(yè)一絲不茍的重視態(tài)度,宋載行認為還是不能真把Zoey關起來,得讓她做喜歡的事,做她覺得有價值的事,慢慢的她才不會對自己那么排斥,慢慢的Zoey才會對他再次敞開心扉。
這時候顧璉的電話打過來,他看一眼那邊在跟兩個員工講事宜的Zoey,默默走到外面去接聽。
“查到了,許易陽,28歲。美籍華裔,耶魯商學院畢業(yè)。他父親是XX集團新加坡總部的高層,外祖家原籍是貫城人,都在國外?!?p> “他之前是美國一家上市企業(yè)的CFO,現(xiàn)在在國內(nèi)有一家注冊的會計事務所,看樣子工作重心是轉(zhuǎn)回國內(nèi)了?!?p> 顧璉一邊說著關鍵的,一邊給宋載行傳了資料過去,疑惑道:“光看背景也沒什么特別之處,這人到底誰,你查他干嘛?”
“查著玩?!彼屋d行不想說實話,總不能告訴顧璉,這是我隱藏的情敵?
“哎我去你別是跟郭子一樣換口味了吧,宋小湛你現(xiàn)在也忒放飛自我了?!鳖櫗I打趣,“照片發(fā)你了,小伙不錯,盤靚條順。下手輕點啊,禽獸。”
“璉二,你沒這張嘴的話命能長點兒?!彼屋d行剛想掛電話,顧璉在那邊又開口了。
“對了,宋儀卿有消息了,被晉家那個私生子藏在沿海那片兒,他家在那邊勢力滔天的,你想收拾她且得等時機呢……我聽小頌說,你找她是因為Zoey?”
“也不全是,該清理門戶了?!?p> “她媽在你們老宋家手里,能翻出什么天來。那年你就是不夠心狠,你奶奶心軟讓你去勸你媽,給這娘倆留點余地,結(jié)果你真去,現(xiàn)在好了,吃她個暗虧。一個不要臉的小三生下來的賤種,心眼又多又壞,能記你的情?”
顧璉在那邊義正言辭,這些年他一直看宋儀卿不順眼,總是陰陰沉沉的一張臉,沒一點兒女孩的可愛陽光?!斑€有郭子那野種弟弟,這兩人要是犯我手里,早他媽沒活路了,還能讓他有機會給我好看?你呀……就是顧著那點子體面……”
宋載行現(xiàn)在聽到宋儀卿這個名字就不愉快,他這個妹妹,如果是圖錢圖財產(chǎn),他都不介意,反正是一個爸爸,都是宋家的血脈,她拿多少都無所謂??伤钇婀郑粣坼X,一心只想家宅不寧,盼著所有人都不好過。有時候他都懷疑,是不是岳女士給宋儀卿留下的童年陰影太多,導致心理都扭曲了。
宋載行嘆口氣,“找到人再說??樟烁勇?lián)系,他爸要是真把趙家那些事都一個人抗了,他就沒事了?!?p> “好?!鳖櫗I掛了電話。
在收到許易陽照片和資料時宋載行才驚覺過來,自己真的是魔怔了。為了一個從沒見過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情敵的——假想敵,做這些如同驚弓之鳥一樣的蠢事。
顧璉知道一定笑掉大牙。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為什么這么草木皆兵。
或許是宋儀卿那句許易陽跟你很像,在他心里扎了根。
一想到Zoey提起許易陽時諱莫如深不自然的表情,他就擔心Zoey對這個人還有一點想法……
最關鍵的是,這男的不僅回國發(fā)展,還特地發(fā)了一條朋友圈昭告天下,一般這個年紀的成功男人是不會這么外放的,除非他是想不經(jīng)意地讓某一個人知道。
煩躁之余宋載行還有一絲沮喪,他現(xiàn)在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這讓一直以來都居于上位者張弛有度,淡定從容的他,面對這些不確定因素以及被Zoey輕松就影響的情緒時,略顯被動。
宋載源說得不錯,白一真給他喂了不知道什么藥。
患得患失的藥。
那邊的始作俑者開完會,翹著二郎腿在沙發(fā)吃零食,Zoey看到宋載行朝自己走來,抓緊時間把最后一口吃完。
“瑩瑩給我的?!彼膊恢雷约簽槭裁匆淮?。
宋載行湊近就聞到一股工業(yè)香精的味道,再看一眼那鮮紅色透明塑料包裝,上面印著五個字:網(wǎng)紅大辣片。配料表密密麻麻的全是化學成分。
“辣條?”
“你要吃?”
“……”
看他眉頭輕擰有點不爽的表情,跟那天自己在他車里吃榴蓮一樣。她噘著嘴果然能聞到油味和各種添加劑的味道,Zoey壞笑,湊過去作勢要親他。
宋載行抿唇,下意識偏頭躲開,鼻子都皺起來了。
沒親到,Zoey惡人先告狀,故作委屈巴巴地看著他,“你嫌棄我?”
“少來?!彼屋d行看穿她的小心思。
“那不就是嫌棄我?!?p> 宋載行拿過紙巾給她擦嘴,又喂水給她漱口,“聽話,以后不準吃垃圾食品。”
“人就不能有點嗜好嗎?”Zoey不服氣。
宋載行看著她的臉,多想說這個人就是他的嗜好。他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忙完去吃飯吧?!?p> 晚飯宋載行帶Zoey去到二環(huán)一個老胡同,轉(zhuǎn)好幾個彎才到目的地,是一家專做淮揚菜的飯館,三進三出的老式院落由民居改成了大小不一的隱蔽包間,院門口石獅子古樸陳舊。外面停著幾輛百萬級別的豪車,個別司機靠在車門外抽煙等待。來的都是一些多年的熟客,40年老店每周只營業(yè)周四至周六這3天,平時很難預約上,宋載行為了讓她好好吃飯,用了一點點特權(quán)。
“你認識這里的主廚啊?就這么讓我們坐下了?!盳oey落座以后,給自己倒了杯苦蕎茶,嘗了一口沒什么特別的味道,茶還挺樸素的,就是泡茶的壺特別,是個古董,掐絲琺瑯的。包房整體裝修陳舊,萬字紋的窗子很有年代感,但勝在整潔。
她懂,現(xiàn)在的有錢人山珍海味吃膩了,都追求個返璞歸真。
“算認識,有時候他們在外公家做飯?!彼屋d行給她用服務員拿來的濕毛巾擦手。
Zoey咂舌,“你可別說您外公是這家店老板?!?p> “嚴格意義上是岳女士,這條街是她的陪嫁之一?!彼屋d行如實回答,目光停在她泛紅細嫩的指尖,溫熱的毛巾給她擦過一個一個指頭,舒服得Zoey閉上眼。
萬惡的那什么主義,怪不得岳女士能在貫城橫著走。Zoey擦完手,有些心不在焉地等著上菜:“好吃嗎?”
“好吃,待會兒多吃點?!彼屋d行噙著笑,輪廓分明的臉柔和下來。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蛋,要是能一直這樣該多好,兩個人忙完工作以后一起吃飯,然后散步消食,回家睡覺,日復一日,多平淡卻多珍貴的日子。
Zoey舌頭頂了頂腮,剛剛宋載行捏過的地方,感覺燙燙的,他的眼神也很炙烈,她不自在地看向別處,后知后覺自己跟宋載行現(xiàn)在陷入一種奇怪的關系里。兩個人沒法好好在一起,斷又斷不干凈。Zoey悵然,不再去想。
老店果真名不虛傳,宋載行習慣點的那幾道菜一上桌,Zoey聞到香味就餓了。肉質(zhì)鮮嫩的軟兜長魚、細膩的清燉蟹粉獅子頭、皮薄餡美的蟹黃湯包、細如發(fā)絲的文思豆腐、還有廚師炫技之作的那道三套鴨,烹飪技巧復雜,高郵湖麻鴨中藏著野鴨,野鴨中藏著鴿子,口感層次豐富。
“嘗嘗?!彼屋d行給她夾了一塊鴨肉。
原本Zoey也不是挑食的人,這兩年才開始慢慢講究食材品質(zhì),從前忙起來盒飯泡面就能對付一口。她能感覺到,宋載行在好好將養(yǎng)她,非要把她的飲食給端正過來,方方面面都弄得十分精細。
Zoey領情地動筷。
“怪不得人家一個星期只做三天,有資本拽?!弊詈骦oey吃飽了,打著嗝,豎起大拇指。
好吃,她服了。
宋載行舉起筷子吃完她碗里剩下的一塊松鼠鱖魚,Zoey見他這會兒又不嫌棄了,直納悶。
飯后兩個人沿著院前的那條胡同散步,有幾個學生放學了還沒回家,擠在路邊玩什么卡片,沒一會兒家里大人就找過來了,有個小孩被他爸揍得吱哇亂叫,Zoey幸災樂禍地回頭看。
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人間煙火了,Zoey想起了從前夏天里找個胡同坐下跟朋友畫水彩的日子,再有大爺大媽抱著老中街冰棍叫賣,分外親切安心。再走過去就是護城河,Zoey靠在石柱旁休息,蔫道:“有點撐。”
“明天還吃嗎?”宋載行饒有興致地問,現(xiàn)在看她好好吃頓飯,他就覺得心情不錯。
Zoey疑惑,“可明兒周天啊。”
人家不營業(yè)。
“我們?nèi)ネ夤页??!?p> 看宋載行的表情不像開玩笑,Zoey愕然,朱唇輕啟:“你說什么?”
他有時候笑是典型的笑面虎,看著禮貌客套背后指不定怎么使壞。有時候的笑是從容恬適的公子哥,看著清貴。有時候是和朋友間損人的戲謔調(diào)侃,游戲人間。
宋載行發(fā)質(zhì)好,牙齒整齊潔白,嘴角弧度都很標準,衣服低調(diào)簡單但又昂貴,哪怕最簡單的純棉T恤襯衫也會打理的平平整整。
此刻他的笑隨著路燈傾瀉而下,有愛意、詢問、期待和真誠,看得Zoey愣神。原來宋載行毫不設防的時候,笑起來這么好看,眼里亮著柔光。
她心里一動。
“去外公家,我給他們說帶女朋友回去,好不好?!彼屋d行接著說,握著她的指尖,他的掌心干燥溫暖。
Zoey倏而頓住,隨后甩開他的手言不由衷,“瘋了吧,你有老婆?!?p> 她無措地往后靠了靠,沒注意到宋載行眼里一閃而過的失落,早晚溫差大,秋風瑟瑟涼人心脾,絲絲縷縷不愉快的回憶涌現(xiàn)。
“不是,就算你沒有老婆,我也不會去見你家里人?!盳oey找補道,擔心剛剛那句你有老婆會讓宋載行覺得她是急著上位,在逼他離婚,天地良心她絕對沒有這樣的心思。
宋載行和薛瀾哪怕真要離婚,理由可以有一萬種,但絕不能有一條是因為自己,她怕得很。
況且她上次見過宋家的老太太,就知道被接納很難,她才不會上趕著去被羞辱。
“我和薛瀾的事情三兩句話講不清楚,總之也快解決了。到時候我們結(jié)婚,這之前我?guī)闳ヒ娡夤隙〞矚g你?!?p> 宋載行一番話說得自然順暢,說得理所應當,說得勢在必得,Zoey卻聽得頭大。
“結(jié)婚?我們?”Zoey驚訝得歪頭,宋載行一定是瘋了。她嚇到差點咬到臉頰肉,兩人以前好的時候,她不是沒計量過,也深知,宋載行這種人給出來的婚姻,比之大部分男人,客觀來說就是一次重新投胎的機會。
他的背景、家庭、受教育程度、工作能力、財力、和那張臉,以及能給下一代提供的優(yōu)質(zhì)基因,遠勝太多人。
正因為如此,Zoey才唏噓,畢竟現(xiàn)在這個形勢,就算跟普通男人的結(jié)婚尚且蛻一層皮呢,何況他這樣的條件。
普通男人在婚姻中她能共享到的只有家務和一堆雞毛蒜皮,宋載行婚姻中她能共享到的是超于常人的權(quán)力金錢帶來的便利和提升。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宋載行給的實在太誘人了,Zoey自知她不是什么品格高尚到不為五斗米折腰的人,但她也清楚那背后需要承擔的巨大代價,以及自己是否有與宋載行匹配的各方面條件。
薛瀾從各種意義上就是他的最優(yōu)解,Zoey臉色蒼白下來,逃避他的眼睛,無力地張口:“別胡說八道?!?p> 宋載行暗道不妙,自己好像操之過急了,對付Zoey應該溫水煮青蛙,越強制她越抵抗,最后對他全是戒備和抵觸,這不是宋載行想要的。
剛才一頓飯升起的溫馨曖昧氛圍差點煙消云散,宋載行把人拉到懷里垂眼看她,柔聲道:“等你想通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