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冰,我知道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我再問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嗎?如果不知道,那就不要動眼皮?!?p> 薛蘊隨即保持無動靜的狀態(tài)。
“好,我明白了。長冰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獨影境里,就是我們常說的夢魘里。一會兒,你會遇到一個女子,當(dāng)然,不一定是女子,因為魘會變化性別,時而男時而女,全憑他的心情?!?p> “魘?”薛蘊聽畢,頓時一驚。難道是上次在林中遇到的那位?不該是個美貌的女子嗎?
“對,他的名字就叫魘。他會用你最期待的事情來誘哄你留在夢魘之中,你一定要保持意識清醒,這樣才能破掉他的魘術(shù)。一般來說,魘會用兩種法術(shù),一種是專門捕獵用的魘術(shù),一種是對敵用的寐術(shù)。”
那道聲音繼續(xù)道。
“長冰,現(xiàn)在就只能靠你自己了?!?p> 只能靠我自己了!薛蘊再度深吸一口氣,握緊雙拳。無論如何,一定要記住,那些場景都是假的!
薛蘊正暗自想著,忽一抬頭,就看見離她不遠處立著一個足踏雪白錦履、身著五彩衣裝、頭戴雙翅羽冠的女子。那個女子望著薛蘊,漸行漸近,隨著步伐的挪移,慢慢幻成一個妖嬈的彩衣少年郎君。彩衣少年郎君走近薛蘊,執(zhí)著手中那柄流光溢彩的團扇,似笑非笑的看定她。
“魘?!毖μN望著這個彩衣少年郎君,將他的名字脫口而出。
“嗯?!濒|輕聲應(yīng)道:“你竟還記得我?!?p> 薛蘊聽罷,未言。
魘將薛蘊打量一遍,輕笑道:“你怎么會被他帶進來了?難道你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女子?或者,他想用你來誘捕我?”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薛蘊望著魘,問。
“你無須懂?!濒|含笑道。
薛蘊看了魘一眼,扭身就走。
魘見薛蘊要離開,忙阻在薛蘊跟前。
“讓開。”薛蘊望著魘,堅決道。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年郎君,竟是世間最危險的夢魘締造者。
魘眨了眨那雙好看的眼眸,俏皮的盯著薛蘊道:“我不讓,除非你留在這里陪我?!?p> “不可能?!毖μN道。
魘癟了癟嘴,道:“我知道你的渴望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期望得到什么?!?p> 薛蘊凝視魘自信的笑容,一言不發(fā)。
魘見薛蘊不信自己,遂執(zhí)起那柄流光溢彩的團扇,望空一揮,只見團扇上那些流光溢彩的光芒如有絲線牽引,齊齊從團扇上溢出,在空中形成一面瑰麗的琉璃鏡?!澳愫蒙粗??!?p> 薛蘊抬頭看向那面瑰麗的琉璃鏡,只見那面鏡越來越大,最后如一道門似的落在薛蘊跟前。
“看著它,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魘在旁,語氣中充滿魅惑。
薛蘊望著那扇琉璃鏡,只見琉璃鏡面上光潔無影,甚至能映照出薛蘊自己的身形。這個魘,到底要做什么?
魘見薛蘊顯出疑惑,當(dāng)即含笑抬手一揮,就看見那扇琉璃鏡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隨著魘法力的轉(zhuǎn)盛,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父親?!毖μN見到那個越發(fā)清晰的身影后,不免大吃一驚。琉璃鏡面上的人正是薛釗!薛蘊見到薛釗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微愣之后忍不住看了一眼魘。
魘看著薛蘊吃驚的表情,莞爾道:“你不是見過我與血主,還有那個來歷不明的白袍少年郎君斗法嗎?為何還這般吃驚?沒想到我的法力會如此深厚吧?”
薛蘊回頭怔怔望著琉璃鏡面上的薛釗,喃喃道:“父親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這樣靜靜的專注的看過我了?!?p> 魘聞言,唇邊蕩起一朵燦爛的笑花?!坝卸嚅L時間了?”
薛蘊道:“我三歲之后,他迎娶了杜大娘子為繼室之后?!?p> 魘靠近薛蘊,立在她身邊,幽幽道:“算來,已經(jīng)整十年了?!?p> 薛蘊聽完,鼻頭竟沒來由的一酸。
魘見薛蘊未言,繼續(xù)道:“為何你不喚你父親為阿耶?偏要喚他父親?”
薛蘊聞言,一滴眼淚順著臉頰滾落,像滾燙的烙鐵將她的心烙得生疼。她緩緩抬眸,直視琉璃鏡面上滿臉慈愛的薛釗。阿耶!她已經(jīng)整年六年,也就是說薛華麟出生后,她就再也沒有這樣稱呼過她的父親薛釗了!阿耶這個稱呼,現(xiàn)在離她好遙遠好遙遠。而她的父親,曾經(jīng)她的阿耶,從不知道她在決定變換稱呼時心里所包含的辛酸、怨氣和期待!
魘側(cè)目凝視薛蘊,見其神色黯然,不由抿唇一笑。果然,這是她的渴望之一!哪個女兒不渴望得到父親更大的關(guān)注和更大的寵愛?
“長冰?!?p> 琉璃鏡面上的薛釗竟然開口道:“我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這樣仔細的好好看過你了。你長大了,越來越像你的阿娘了!”
薛蘊望著薛釗,靜默著。
薛釗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但是我真正在心底愛的還是你阿娘。你阿娘的病,我遍請名醫(yī)都無法醫(yī)治,我現(xiàn)在想著心都在滴血。她離開時,一定十分想見我最后一面,但是那時我卻還在蜀都皇城為她求醫(yī)求藥?!?p> 薛蘊仍舊靜靜的望著薛釗,只不過淚水卻如斷線的珠子,正順著臉頰“噼里啪啦”滾落至地面,砸起無數(shù)紛飛的齏粉。那時,她雖然年紀(jì)小,但是她已經(jīng)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她的阿娘要離開她了!當(dāng)乳娘帶著她去見阿娘最后一面時,小小的她抓著阿娘的手指死活不放,哭得梨花帶雨。她看見阿娘大睜的雙眼,望去的方向正是蜀都皇城,目光里充滿渴望和期待!阿娘那個時候,一定是想極了父親!
“長冰。”薛釗望著薛蘊,滿懷歉意。“我知道,我這些年將你留在家中,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我作為薛家的家主,絕對不能讓薛家倒下,你懂嗎?”
薛蘊含淚搖頭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長冰,你過來,讓我抱抱你好嗎?”薛釗朝薛蘊招了招手,道:“自你阿娘離世后,我就再也沒有抱過你!”
薛蘊聞言,淚珠落得更兇,雖然臉上滿是渴望神色,但雙腳卻步步朝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