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男爵府之前澤法從來都沒想過會和艾倫他們分開生活,但是今天他們確實要分開了。
澤法看著面前這三個朝夕相處的摯友,這么多年來的共同生活,在他們心中他們已經(jīng)和親生兄弟沒什么兩樣了,而當(dāng)今天不得不分別是,確實是讓人心碎的。
男爵府接送他們?nèi)ネ起^的馬車已經(jīng)在外等候了,澤法一個接一個擁抱了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飽含淚水。
“澤法哥要記得經(jīng)常來找我們玩啊,就在城北的翡翠酒館?!卑驳卖斠酪啦簧岬乇е@個多年如一日被他視為兄長的少年。
“啊,我會經(jīng)常去的,放心吧。”澤法拍了拍他依然瘦弱的肩膀,他何嘗不是以弟弟對待這個年紀最小的可愛少年呢。
“要是埃布爾也看到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就好了?!碧崞鹣滤廊ナ懒说男⌒值埽瑐愐彩歉锌f千。
“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像過了幾年一樣。”傷愈的摩根也不再需要躺在病床上了,他也和澤法擁抱著。
“各位,還出發(fā)了?!鄙砗蟮鸟R車夫催促著。
“好了,祝你們一路順風(fēng)?!睗煞ㄟ殖隽艘粋€自以為最燦爛的笑容向他們告別道。
“澤法大哥也一定要加油啊,幫我們看到那些更美麗的風(fēng)景啊?!卑瑐惿宪嚂r向他揮手告別道。
直至馬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澤法才依依不舍地停止揮手。
他又想起了維恩當(dāng)時的那句話。
總有一個人會和你以相同的理由揮劍,到時候你就向他學(xué)習(xí)吧。
澤法攥緊了拳頭。
那個人到底什么時候出現(xiàn)啊。
……
一天瞬息過去,又到了晚宴的時候了,這次已經(jīng)完全傷愈的莉莉絲也參加了晚宴,澤法也被告訴了一個令他崩潰的事情。
“澤法,你啊?!蹦莻€女孩就這樣把他拉到角落,用可愛的小手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快趁維恩還沒回房間的時候趕緊搬出去。”
“???可是。。”
“沒有可是!要是被維恩發(fā)現(xiàn)了就有你好看的!”莉莉絲做出了貓咪伸爪的動作威脅道。
澤法看著面前態(tài)度堅決的莉莉絲也只得扶額答應(yīng)道。
“好的小公主殿下。”
“才不允許澤法用那種稱呼喊我!”
就這樣,澤法只能被迫在維恩被莉莉絲纏著聊天的時候來到了房間內(nèi),把自己的生活用品全部移到原本分配給莉莉絲的房間里,坐在房間里搖頭嘆息。
“啥時候我也有一個那樣的女孩子呢?!?p> 最終,百無聊賴的澤法決定出去二樓的陽臺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在蓋亞城生活的一切都是新鮮,不再有污水惡臭的氣味,隨時都可能聽到鳥叫的聲音。就連天上的太陽對于澤法來說都是寶貴的,他無時無刻不享受著在城內(nèi)生活的一切。
看著這滿天星空,呼吸著甜美的空氣,澤法的心靈也在此刻被洗滌了。
“果然地上還是好啊,那個地獄一樣的地方,決定不要再去一次了?!?p> 可是。
我們是出來了,可生活在東下水道其他的孩子們呢,他們的人生依然籠罩在那片黑暗下,聞著惡臭的污水,吃著從地上剩余的食物,甚至可能沒有食物,隨時都可能因溫飽問題而死去。人們也不會因為老鼠的死去而惋惜,畢竟,那只是老鼠罷了。
每年幾乎都有被拋棄的孩子被趕進下水道,這是維持了數(shù)十年的狀況了,已經(jīng)久到從來不會有人覺得不妥,更不會有人去申訴,一切都是那么理所當(dāng)然。
如果我們這些從下水道出來的孩子不幫他們申訴,誰又會去幫他們呢。
就在澤法這么想著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了庭院內(nèi)。
那是一個和安德魯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身黑衣,腰間別著一把和年齡相配的長劍。
“根據(jù)男爵大人的描述來說,那是應(yīng)該就是西斯吧,這么晚來庭院干什么呢?!睗煞ㄒ苫蟮乜粗莻€原地呆立的身影自語道。
西斯本來并不想離開他的房門,因為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分不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那個管家看起來人不錯,但是他的父親告訴過他,即使是外表看上去是好人的人往往也有可能是更壞的壞人罷了。
所以,他一直躲避著來到這里的一切,但是他唯獨還是對劍情有獨鐘。他不止一次見過他的父親在家里揮劍的身影,那道身影到現(xiàn)在還是讓他深深地著迷,他喜歡他揮劍保護家人的身影,喜歡他練劍的樣子,喜歡他劍不離身的樣子。曾幾何時,對父親的憧憬是他揮劍的唯一理由。
只是,現(xiàn)在他有了其他要必須揮劍的理由,所以,他想更進一步學(xué)習(xí)劍術(shù)。當(dāng)他聽說男爵為他請了一位劍術(shù)老師時,他甚至在房間開心的睡不著覺,在床上強迫自己睡著才勉強睡去。
第二天早上又早早地起床,在窗邊期待著老師的到來。
但是當(dāng)巴恩斯演練劍術(shù)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巴恩斯的劍術(shù)讓他太過于陌生了,和父親所教會他的劍術(shù)實在是太過不同,無論是風(fēng)格還是招式,“炎陽”劍術(shù)太不適合他了,甚至讓他產(chǎn)生了抗拒感,所以他才會躲在洛廉茲的身后。
他有必須揮劍的理由,所以他要繼續(xù)學(xué)習(xí)父親交給他的劍術(shù),而那個人則說他連拿起劍的資格都沒有,甚至讓他一度開始懷疑起自己,所以今晚他來到了這里。
他要證明,他的劍。
晚上的庭院正是四下無人的時候,現(xiàn)在正值秋季,已經(jīng)沒有蟬鳴的聲音了,一切都是寂靜無聲。
西斯深吸了一口氣,拔出了腰間的長劍,一招一式地演示起了他父親所教授給他的劍術(shù),如果讓巴恩斯看到這一幕準會明白為什么西斯對他的劍術(shù)如此抗拒,與“炎陽”劍術(shù)完全不同,此時的西斯靈動而又飄逸,而每一式又暗藏殺機。
在這清冷的月光下,泛黃的秋葉之中,西斯的身影顯得那么的孤高,像一位獨孤求敗的劍客,只能在月下獨舞,和月亮分享他的孤獨。
雖然僅僅十歲,但是西斯的完成度卻十分之高,無論是哪一位懂劍的師傅都要高呼一聲天才。
此時在陽臺的澤法更是已經(jīng)看呆了,澤法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從小在商隊長大的他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充當(dāng)護衛(wèi)的冒險者,但是無論哪一個可能都沒有像西斯這樣華麗的劍術(shù),讓他不禁在陽臺鼓掌稱贊。
“太厲害了!你真是太厲害了西斯。”
本來寂靜無聲的環(huán)境突然被打破,西斯頓時破了功,還在揮舞著長劍的他直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喂,你沒事吧?!?p> 本來是澤法一句關(guān)心的話,卻讓西斯憋紅了臉,他重新站了起來對著陽臺的澤法說道:“你、你是在看我笑話嗎!”
“哈?我可是真心在夸你啊?!?p> “你、你。。?!蔽魉鼓懔税胩煲舱f不出一句話來,怒氣沖沖地走回了主樓內(nèi)。
澤法撓了撓頭,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就把自己的這個小弟弟激怒了。
在他準備回到房間的時候,還在二樓走廊看到那個怨氣的小孩用力地關(guān)上了自己的房門。
澤法捂臉道:“看來我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差啊?!?p> 但其實并不止一個人看見了在庭院舞劍的西斯。
在主樓一樓的某個窗戶里,幽藍色的瞳孔看完了整個過程。
“他的天賦似乎很高呢,維恩?!迸阒S恩看完全程的莉莉絲說道。
“可惜了他的天賦了。”
“啊,什么意思啊?!?p> “沒什么?!?p> 維恩看完了西斯摔倒的那一刻,轉(zhuǎn)頭對著旁邊莉莉絲的頭上敲了一敲。
“倒是你,這么晚了還不睡。”
莉莉絲捂住自己的頭露出一個調(diào)皮的笑容。
“嘻嘻,這不是因為維恩還沒睡嗎?!?p> “什么意思?!?p> 看著莉莉絲調(diào)皮的笑臉,維恩心里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
“我說,莉莉?!?p> 維恩抽動著嘴角對面前在他的床上滾來滾去的莉莉絲說道。
“你到底為什么要和我一個房間啊。”
莉莉絲還在維恩的床上不停地翻滾,聞著床上屬于維恩的味道。
“唔,那當(dāng)然是因為小時候維恩都是和我一起睡的啊”
“那、那當(dāng)然是因為小時候我不在你旁邊你睡不著的無奈之舉啊?!?p> “啊—,那我現(xiàn)在也是沒有維恩在就睡不著?!?p> “啊不,你從你六歲就已經(jīng)和我分開睡了吧?!本S恩的拳頭越握越緊,頭上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大井號。
“那人家今晚就是要和維恩一張床睡嘛。”莉莉絲依然咕嚕咕嚕地在床上翻滾。
“莉、莉、絲!”
“啊——等等啊,我知錯啦維恩!”
最終,莉莉絲還是強行被維恩挪到了澤法曾經(jīng)睡的那張床上,維恩奪回了自己的床。
在睡之前莉莉絲還是像個怨婦一樣一直念著:“明明小時候。。?!?p> 在維恩決定給她一個親額頭的晚安之吻之后才安穩(wěn)睡去。
這就是維恩根本不想和莉莉絲一個房間睡的原因,從小莉莉絲就太過粘他了。
……
在西斯舞劍的那一天之后,不知是不是因為澤法的那一刺激,別說練劍了,西斯躲在房間里的現(xiàn)象反而加重了,這讓身為管家的洛廉茲是一頓頭大。
“西斯少爺?shù)降资窃趺戳?,怎么怕生的程度又加重了?!苯舆B幾天都是能從洛廉茲嘴里聽到類似的話。
澤法當(dāng)然是不敢對洛廉茲說出那天晚上的事情,只得每次路過洛廉茲的時候都捂著自己的嘴經(jīng)過。
這樣的現(xiàn)象一直延續(xù)到那一天的一個星期之后。
今天澤法和莉莉絲出去整整玩了一天,精疲力盡的兩個早早就睡著了,維恩好不容易獲得了不用哄莉莉絲入睡的一天,所以也就在宅子里找打發(fā)時間的東西去了。
而在他經(jīng)過二樓的陽臺時,卻又在庭院里看見了那個怯懦的少年。
西斯經(jīng)歷了一個星期的自己勸服后,才終于鼓起了勇氣重新來庭院練劍,而且他今天細細地觀察過了,那個討人厭的紅發(fā)三角眼今天出去玩了一天,應(yīng)該早早就睡了,今天也就沒有人來打擾他練劍了。
他又是長出一口氣,拔出了長劍,緩慢地演練起劍術(shù)來,一遍又一遍,而每一次演練,速度都會快上那么幾分,好似再細細品味著劍術(shù)的精妙一般,到最后速度已經(jīng)快的普通人眼中只剩下殘影了,但是這一遍卻在演練到中間時,長劍便脫手飛了出去。
咣當(dāng)——,西斯呆呆地看著飛出去的長劍,他的手已經(jīng)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了,他還是嘆息一聲低聲說道:“這種速度的劍我還是使不出來啊。”
隨后便垂頭喪氣般的從地上拾起了長劍,往主樓走去。
此時二樓的陽臺也不見維恩的身影了。
在這天之后,在確認了澤法回到了房間之后,西斯都會來這里練劍,他十分享受練劍的過程,在四周都是寂靜無人的時候,他能感覺到,他已經(jīng)和劍合為一體了。
“呼。。呼。。今天終于是能用出這個速度的‘殘月式’了?!苯Y(jié)束了今天練劍訓(xùn)練的西斯氣喘吁吁地說道。
他握緊了拳頭,給自己鼓勁道:“看來我還是有握劍的資格的嘛。”
這一切,還是被藏在暗處的維恩一一聽到了。
就在這一天的第二天晚上,西斯在門縫處偷偷看到澤法打著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又偷偷從樓梯溜下去,來到了庭院準備練習(xí)。
而就在他長出一口氣,準備拔出長劍時,維恩突然后面出現(xiàn)了。
本來就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而偷偷來到庭院的西斯,看到來人是維恩后,西斯更是驚慌,他用顫抖的聲音解釋道:“那、那個,我,那個。。?!?p> “練一遍給我看。”那個讓西斯懼怕的少年只是平靜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哎、那個,我。?!?p> “你不是每天都在這里練劍嗎,練一遍給我看?!眰鱽淼囊廊皇巧倌瓴蝗葜靡傻穆曇?。
“哦、哦?!北徊鸫┑奈魉怪坏靡а来饝?yīng)道。
維恩后退了幾步,給西斯讓出了空間,西斯還是長出一口氣,拔出了長劍,開始了他的練習(xí)。
只是,以往的每一次都是在四下無人的情況下舞劍,而這一次則是被維恩當(dāng)場看著,西斯的心里早就已經(jīng)緊張得不行了,連握劍的雙手都顫抖不已。
最終,在平時都已經(jīng)只是常速的劍式都被西斯揮得完全不像樣,動作十分變形,沒有了往日的靈動飄逸,更是像一個滑稽的小丑。
練著練著,倒是西斯先憋不住了,一把將劍扔到地上,他發(fā)誓,這是他人生第一受到這樣的侮辱,也是第一次如此失態(tài),他向維恩吼道:“夠了!你到底想怎么樣,先是否定我拿劍的資格,現(xiàn)在又是在這里嘲笑我嗎!”
說完這句話他喘著粗氣盯著面前的維恩,維恩則是一步不讓地盯著他的眼睛,等到西斯呼吸重新平穩(wěn)下來后,又是西斯先憋不住了,他避開維恩的視線,負氣地拾起被他仍在地上的長劍,轉(zhuǎn)身就向主樓走去。但是,維恩的聲音卻在身后響起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所謂的‘資格’嗎?!?p> “什么?!”西斯轉(zhuǎn)身看著這個逐步逼近的少年。
維恩一直逼近著西斯,甚至快把他的臉貼到了西斯的面前。
他幾乎一字一句地在西斯面前說道:“告訴我,你揮劍的理由是什么?!?p> “理、理由,那種東西,我、我才沒有?!蔽魉贡荛_了維恩的臉說道。
“是嗎?!本S恩重新站直了身?!澳强磥砦艺f的沒錯,你根本就沒有握劍的資格?!?p> 西斯當(dāng)即憋紅了臉爭道:“前、前幾天你也看到了吧,我還、揮得不好嗎?!?p> “啊是啊,確實是很棒,要不然我今天也不會找你了?!?p> “那!那你怎么還說這樣的話?!?p> “可是那揮得好不好,和你有沒有握劍的資格并沒有關(guān)系?!?p> 西斯頓時愣了一愣,“什、什么意思?!?p> “看到人的時候就手軟腳軟,就算四下無人的時候揮得再好又有什么用?!?p> “我、我只是。”西斯想找理由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反駁的理由。
“若是短兵相接之時,敵人一下就把你的武器打落在地上,那么你平時苦練的劍術(shù),又到底有什么意義?!?p> “我。?!?p> 西斯被維恩說的抬不起頭來,望著地面,卻又無法反駁。
維恩強行用手把他的頭抬了起來,再次直視著他的眼睛,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告訴我,你揮劍的理由是什么?!?p> 西斯的淚水瞬間就涌上了眼眶,他攥緊了拳頭,就這樣雙目對視的說道。
“我,我要為我父親報仇,奪回我父親的名譽。”
“這么小聲我可聽不見?!?p> “我要為了父親報仇!奪回他的名譽!”西斯吼道。
終于,維恩放開了他,西斯一下子把壓抑在心底里的所有情緒激發(fā)了出來,長久以來的內(nèi)心的陰霾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他選擇把自己封閉起來了,而這一次,他終于釋放了這些情緒,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西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維恩的話打開了他的心結(jié),他看向維恩的眼神也從剛開始純粹是怯懦地害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充滿著感激,畢竟,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像重活了一次一樣。
“明天的這是時間點,我在這里等你?!本S恩的聲音依然冰冷的沒有感情,但是卻已經(jīng)不會讓西斯感到刺痛的感覺了。
“你要看我練劍?”
“不,我教你?!?p> “為什么要這樣幫我?!?p> “只是單純地看你順眼而已?!闭f完,維恩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原地錯愕的西斯。
西斯的劍,是為了復(fù)仇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