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哲仁正想得出神,潘仁卻找了過來,今天大家都很高興,可潘仁卻跟梅哲仁一樣愁眉苦臉。
有些奇怪潘仁為難什么,梅哲仁開口問道:“吾思慮不決而郁,汝為何亦作此狀?”
潘仁卻嘆了一口氣道:“煤炭不足了,運輸既遠且慢,合浦的那個小煤礦產(chǎn)出少,除非往地下挖,但那樣更費人力,不劃算?!?p> 想要發(fā)展工業(yè)得有燃料,工業(yè)文明的初級燃料不是木柴木炭,而是黑黝黝的煤。
梅哲仁當然知道煤炭的重要性,便問道:“沙田的煤礦不敷使用了嗎?”
潘仁沒好氣道:“如若不增產(chǎn),則無虞,但如此則眼看白花花的銀子從眼前流走,不甘心?!?p> 梅哲仁點點頭,他明白,潿洲島的擴張已經(jīng)到了一個峰值,這里地盤太小施展不開,而且物資原料都靠外運,限制太大了,看來真得為下一個落腳地和真老窩謀劃了。
去哪里找煤呢?老天爺還真眷顧王勃,因為近處有中南半島乃至亞洲最大的露天煤礦,盛產(chǎn)無煙煤。
錦普鴻基煤礦,就在交趾縣,在王子安老爸王福畤的眼皮子底下,當?shù)貨]有縣治,仍是無人之地。
此地屬紅河三角洲,土地膏腴,良田兆頃,適合水稻種植且能一年三熟,是后世著名的糧倉,還有深水良港,亦有聞名世界的風景名勝---下龍灣。
這是一塊上天厚賜的應(yīng)許之地,集富饒美麗便捷于一身。
在此釘下一顆釘子,以此為據(jù)進占紅河平原,產(chǎn)出的糧食足夠養(yǎng)活整個大唐口眾。
紅河平原的煤,從唐代開始挖,也足可挖到后世,數(shù)千萬億噸。
梅哲仁在腦海里畫了一幅圖,紅河平原與大唐內(nèi)陸之間是隔著十萬大山的,沿著紅河逆流而上,正好是南詔與大唐的邊界。
那里是橫斷山脈,云橫鐵嶺,從古到今,中原文明的政權(quán)就沒有真正握穩(wěn)過這里。
而橫斷山脈又伸出另外兩條血管撫育下游,瀾滄江和努江,到了下游就是湄公河和薩爾溫江,把整個中南半島都囊括了。
這里當前是南詔、真臘、驃國以及女王國的地盤。
再沿著南詔的邊界連上吐蕃的邊界,就可以連上雅魯藏布江,那里也有一條長長的山脈,喜瑪拉雅山脈,它切斷了南亞次大陸和高原文明的連通。
至此,沿著雅魯藏布江順流而下,一直到入海口,剛好把恒河平原的最精華部分以及孟加拉半島包裹住。
巧了,德干高原又把印度半島與孟加拉半島分隔開,只要堵住德干高原和喜瑪拉雅山脈之間的恒河平原東出口,將天竺土邦驅(qū)逐西向印度河平原,一整塊土地就聯(lián)成了一體,而且都在海洋航線的輻射下。
也就是說,整個中南半島和孟加拉半島以及恒河三角洲是可以連為一體的,有大唐西南、吐蕃南面以及天竺半島東北和中部的崇山峻嶺高原作為天然屏藩,可以阻隔了三個強國的擴張。
往后中東文明能通過航海把這塊地方頭巾化,現(xiàn)在還是初唐,中東文明的航海能力還遠沒有變強大。
此地海上橫斷兩洋可控東西,就是一塊可與大唐、吐蕃、天竺鼎足而立的基業(yè)。
現(xiàn)在這塊流著蜜糖的土地上主流文明是佛教文明,不管中南半島還是孟加拉半島皆是如此。
梅哲仁可以歸化當?shù)赝林?,儒釋道融合,釋就是佛教,從信仰上來看,梅哲仁對于土著有天然的親和力。
同時土著都是從北面高原下來或者從東面中原文明流動過來的黃色人種。
人種不混雜,統(tǒng)一后形成文明的向心力就強,輔以王勃、梅哲仁的胸中所學,把一套優(yōu)越的文明制度推下去,用不了多久一個強國就有了。
這里是水稻良種的故鄉(xiāng),大家都是吃米飯的,飲食習俗沒有隔閡。
這塊諾大的地方,背靠大山高原,面朝大海,有大河,多平原,皆田地,富礦藏,卻無豪強。
歷史上這里竟然沒有強大文明誕生,真是奇哉怪也。
難道是條件太好了,反而把人養(yǎng)懶了?
梅哲仁就不客氣了,讓大唐和吐蕃繼續(xù)用盡全力互毆吧,就讓天竺繼續(xù)混亂吧,一個南海國將默默的發(fā)展,以文明的一極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
不想忍受李唐霸道的人,可以移民到南海國來,這里有數(shù)不清的田地,插根筷子都能發(fā)芽。
抵不住高原苦寒的吐蕃人也可以入籍,沒有農(nóng)奴,不用獻身,同種同面,只要接受兼收并蓄的文化不排外就行,一代人之后,就看不到分別了。
天竺的佛教徒也可以到此駐蹕,沒有婆羅門的迫害,沒有種姓制度,眾生平等。
至于中東的大食客,也歡迎來做生意,就不要想翻身做主人了,這里有姓有名有歸屬。
今天梅哲仁點燃的不止一個航海的燈塔,還是文明的火炬。
他找到了一塊樂土,可以建立一個新的文明,能開放包容,卻又能保持華夏文化含蓄內(nèi)斂的善良,如此方為萬世文明之光。
南海國,就是屹立在南海的華夏文明燈塔。
神情激動起來的梅哲仁伸手一拍潘仁的肩膀,爽朗地笑道:“想要煤嗎?吾知道有一個地方,多的是,走,把大伙叫來開個會,一起商議。”
潘仁聽說煤炭有了來路,也很開心,雖然他對梅哲仁說的這個“會”有點抵觸,因為每次開會都會讓人很激動,又哭又笑的,過后會覺得挺丟臉的。
但會議的作用也確實是好,什么事都可以討論清楚,然后去做事時也干勁十足。
兩人分頭去叫人,所幸大部分學霸軍的頭領(lǐng)都沒有家眷,除了劉良把老娘接到了島上,以及李衡早早的全家投靠外,其他的人都打著光棍,秋伯已經(jīng)打算把家遷過來,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廣州之行給耽誤了。
不過梅哲仁去叫劉良的話,他老娘還要拿著掃帚趕劉良出門,劉良的老娘一直認為,兒子沒能拜郎君為師是他沒出息,這樣的大恩人哪找去?所以劉良哪怕不能叫師父,也得行弟子禮。
分頭行動,找一個然后再分頭,兩刻鐘后,大伙都到了軍營,只有這里有寬敞的地方,可以聚眾開會。
時間不早,不能耽誤休息,梅哲仁等人到齊,便將自己的擔擾和開辟新領(lǐng)地的想法和盤托出。
秋伯聽了點頭首肯,這是老成之謀,有個退路總好過因覆巢之憂而整天提心吊膽,何況郎君說的交趾的優(yōu)勢,應(yīng)不是妄言,可能是從他父親處所得,那彼處便確實是一處上好的地方。
可秋伯還沒有開口,陳文定卻先激動了,他今天正好搭順風船回來看燈塔落成,沒想到還趕上了一個更好的消息,心情難抑之下蹭地就站起來道:“郎君所言之地,乃萬世之基也?!?p> 劉良卻甕聲甕氣地給他潑了一盤涼水:“開會發(fā)言要先舉手,這是紀律,下次要記得?!?p> 陳文定有話沒說完,有些尷尬,舉起手又道:“合浦不可久恃,此處環(huán)視皆是朝廷眼線,無法放手施為,吾輩確需一處得心應(yīng)手的基業(yè)之所?!?p> 潘仁已經(jīng)知道煤礦的下落了,還知道萬倍于合浦的儲量,又聽說是露天的不用挖,直接派人去裝運就行,那他何用作它想,陳文定話沒說完他就舉了手示意。
那邊話聲一落,潘仁就道:“吾輩不須議去不去,而須議何時動手,作何準備,此吾意也,決然不更!”
他表完態(tài)度,韋豐也跟著請求發(fā)言:“最好分頭行事,這邊也要保持住,不要那邊立足未穩(wěn)合浦卻亂了陣腳?!?p> 好嘛,被潘仁一帶全歪了,可更歪的還在后頭,到劉良說話了:“無妨,以合浦縣衛(wèi)之戰(zhàn)力,學霸軍遺兩旗人馬足矣,非吾逛言,實彼輩不堪一擊。”
可即便是劉良那么歪,戰(zhàn)營的頭領(lǐng)們還一致叫好,紛紛表決心,留下一定震懾縣中,若能拓土,則必決死以赴。
其實也不是戰(zhàn)營狂妄飄脫,而是經(jīng)過編練,加上又手握炸藥火炮,他們已有底氣面對任何人。
最后到了李衡、楊成發(fā)言時,都變成了帶什么工具家伙什,要怎么營建等,還現(xiàn)場問了陸舟生如何裝卸。
陸舟生難得放下跟李衡的睚眥,耐心地跟他講解起來。
陸舟生探了這么久的航道,早就在近海呆膩了,梅哲仁畫的海圖,讓陸舟生的眼光野了,心里早就跑出了十萬八千里,癢得不行,這次終于可以走放得下一根手指的距離,哪里還顧得上區(qū)區(qū)小恩怨。
本來梅哲仁還打算多講前景,描述希望,結(jié)果卻變成了施行步驟、統(tǒng)合計劃的定制,連他不想耽誤眾人歇息的打算也沒達成,這樣子今晚能睡著才怪。
連會上不做聲,一向不愛說話的勞踐言會后也紅著眼跟梅哲仁道:“師尊心中樂土,亦吾心中之國?!?p> 跟在后面的彭簡給補了句:“此等樂土,此生若不能及,必成大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