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練兵成魚水
按梅哲仁的計劃,他只能在交趾待上旬日就得回返,所以編寫《字典》、《聲韻》的時間很緊迫。
他甚至不得不狠下心來,老爸已經(jīng)年老體衰,撐不住這樣的工作強度,但沒有老爸的幫忙,他自己一個人還真力有不逮。
第一版的《字典》只收錄了兩千個常用字,《聲韻》的內(nèi)容更少,只是聲部、韻部的讀音,以及使用頻率最高的三百字的拼切讀法舉例,為了防止口音問題以訛傳訛,梅哲仁專門給所有的聲、韻都配上了發(fā)聲吐氣口型的圖例。
梅哲仁和王福畤忙得昏天黑地?zé)o暇他顧,王從義卻讓學(xué)霸軍操練了起來。
他和王福畤到交趾快三年了,要說沒有作為也不對,興教舉善還是搞了,但速度不快。
為什么?當(dāng)?shù)赝赁鲗λ麄兌际强涂蜌鈿獾?,就是不下力氣支持,而底層的儂人俚人們想支持也沒能力。
王從義覺得有了學(xué)霸軍撐腰,自己硬氣多了,他要好好向這些土蕃展示一下肌肉,看他們還敢不敢陽奉陰違。
這個目的很輕易地達到了。
學(xué)霸軍日日操練,把土蕃嚇得噤若寒蟬,這幫兵骨子太強了,三米高的城墻,他們每天操練時都是墊一腳就沖了上去,再轉(zhuǎn)回頭又跳下來,來來回回練半個時辰。
這還沒完,他們接著還要繞著交趾縣跑三圈,天啊,一圈那就是十里路,這還是人嗎?莫不是鐵打的?
跑就跑吧,還要邊跑邊吼,什么一二三四,又五六七八,隔一段還要拼了命地喊以血薦軒轅,軒轅是誰,那是漢人的皇帝,難道北面又要打過來了?就這么四十來人的軍伍,硬是操練出了千軍辟易的聲勢來,要是北面的軍隊過來…
學(xué)霸軍的威勢將土蕃嚇住了,連著很多土蕃的兵丁都不想干了,要是此等甲士去攻打土圍,那還真扛不住,萬一以后蕃主要惡了縣令,唐兵宰起自己來還不跟殺個雞似的。
于是土蕃們都縮了回去不敢露頭,連著收租占地、欺男霸女也歇了手,因為學(xué)霸軍在梅哲仁的教導(dǎo)下學(xué)了一招,到了新駐地要跟當(dāng)?shù)匕傩沾虺梢黄?p> 郎君說這叫軍民魚水情,軍是魚,須水載才能活得自在。
他們本來就是苦出身,也最能體貼老百姓的難處,知道在哪里可以幫得上忙。
于是這隊學(xué)霸軍散開了,先以借碗水喝或者在田間地頭房前屋下跟老百姓們攀談,也不袖手,看到有忙不過來的就上手助力,混了個臉熟。
接下來就好辦了,東家的老翁沒力氣,挑不動水,那誰,爾明日記得給其將水缸滿上,接下來每日都得這么干,在交趾一天,就不能讓老漢渴著了。
西家的嫂子男人沒了,小囡還小,那誰,爾明天去幫著上山找兩擔(dān)柴火,得劈好堆在檐垛下。
什么?不好意思,爾多大啦,某看看,頭上青騷退了沒有?哦,滿二十啦,要是西家的嫂子真看上爾那便從了,到時某跟郎君請命,美不死爾。
后天前村要收稻谷了,看樣子人力肯定不夠,吾輩明日都去幫打谷,午飯就不在那吃了,還回衙里來,彼輩也不易啊,某看著都心慌,怎么就這么苦呢!
一時間,交趾縣的儂人俚人們腰桿都直了。
“縣衙里新來的那隊兵丁沒欺負咱們,還幫著吾家干活咧,除了喝碗水,連飯也不吃,就沒聽說過這樣的軍伍,要是咱交趾也有這樣的軍伍,那好日子就來嘍。”
“吾家房頂?shù)拿┎萆洗谓o風(fēng)刮跑了,縣衙里的兵丁們幫著修好了,就昨天的事,剛開始吾還以為他們要來搶東西,嚇了一跳,結(jié)果彼輩不由分說扛著梯子就上房干活了,攔都攔不住,好人啊!”
“這有什么,彼輩是合浦縣的學(xué)霸軍,還識文斷字哪,上晌還教了吾家癟犢認字呢,那字寫的,方方正正的,老漢就沒認出來?!?p> “汝都不識字,如何認得出來!”
“不識字咋啦,不識字老漢識人,就沖學(xué)霸軍的為人,彼輩寫的字差不去!”
……
儂人和俚人們有什么話有什么苦也敢跟學(xué)霸軍的部眾們言說,別以為語言不通,后世的越南語是換了一種文字,其實就是六分壯話三分白話,兩廣的人要學(xué)越南語,只要不學(xué)書寫,就是灑灑水。
跟底層百姓交上了朋友,交趾縣的情況也被學(xué)霸軍掌握透了。
哪些個蕃主還有點良心,手上沒有人命,哪些個蕃主和其爪牙吃人不吐骨頭,都有什么血債,不用梅哲仁提,他們都整理好記在一本小冊子上,首領(lǐng)管這叫小帳本,小數(shù)目先欠著,等到夠大了再統(tǒng)一算總帳。
拜上一次攻打潿洲島戰(zhàn)役所賜,現(xiàn)在的學(xué)霸軍部眾都知道,打仗就得全盤了解對手的情況,那樣可以少流血少死人。
在他們眼中,這些作威作福的豺狼們是一定難逃羅網(wǎng)的,現(xiàn)在摸透了,到時收網(wǎng)就行了。
他們就不信梅哲仁到此只是看望老父,郎君一定會有動作,他們只是把工作做到前面而已,郎君上課時就是這么教的。
所以,等梅哲仁和王福畤閉關(guān)七日,完成了《字典》、《聲韻》兩本煌煌巨著出關(guān)時,部眾們也把厚厚的一摞情報匯總交到了他們的郎君手上。
梅哲仁看著一旁撫髯悠然的王從義苦笑道:“孩兒原來沒有打算直接拿下交趾縣,畢竟還要留個臉面給朝廷看?!?p> 王從義不置一詞,只從梅哲仁手里抽走了那一摞情報資料,遞給了王福畤。
王福畤接過來粗粗一覽,嘆道:“學(xué)霸軍眾,皆有將相之才啊!”
王從義很滿意王福畤的覺悟:“闔縣上下,現(xiàn)在除了那些罪該萬死的土蕃和其手下爪牙,現(xiàn)在還有誰會說郎君的壞話嗎?”
對于這點梅哲仁有信心,學(xué)霸軍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差池不到哪去。
王從義又道:“既然大部分儂人俚人們都成了自己人,為何不把異己清掃干凈,界時若朝廷真的來人了,看到的也只有交趾縣政通人和欣欣向榮之景,至于土蕃換了多少人,他們又不認得,何須煩擾?!?p> 王從義這話有道理,拿下交趾縣,對學(xué)霸軍的發(fā)展也是有利的,到時交趾縣衙一套人馬兩塊牌子,做事沒有掣肘,效率會更高。
到時交趾縣的口眾也會給學(xué)霸軍的發(fā)展帶來很大的助力,人力現(xiàn)在也是學(xué)霸軍發(fā)展的大瓶頸。
況且朝廷壓根就不會關(guān)心這個最偏遠的羈縻州縣,只會做做樣子,做得再好王福畤也不會被調(diào)回去,倒是沒有了合浦縣那種限制。
只要不走漏消息,雷霆掃穴一次過清理干凈,不留后患就行。
梅哲仁想了想道:“那吾等便開門揖盜,引狼入室!”
這可不是好詞喲,但對壞人壞事用不著好詞。
哪都有壓迫,跟地域文明無關(guān),總有人想多吃多占,哪都有反抗,但反抗一般是過不下去了才爆發(fā),平時則是忍著。
騎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是慣出來的,梅哲仁也打算先慣一慣土蕃蕃主們的這個毛病,讓他們都跳出來,然后一網(wǎng)把他們給撈了。
不過交趾縣中的百姓是無辜的,以后他們就是南海國的國民了,也將是學(xué)霸軍在這片土地上站穩(wěn)腳跟的基礎(chǔ),不能讓他們來受這個氣。
這個罪梅哲仁打算自己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