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平康坊

第四十一章 牛頭馬面

平康坊 小野花阿姨 2012 2020-06-01 23:25:00

  桌凳落灰,床褥生霉。小小廂房,充斥著壓抑過久的逼仄。

  九兒感覺兩眼發(fā)黑,四壁皆向著鼻尖排山倒海而來。

  一陣惡心至極,不堪忍耐。

  門是外鎖的,窗欞釘上木楔。后庭不留人,全數(shù)去了前堂湊熱鬧。

  因而眼下境地,除非有鑰匙,否則里外進(jìn)出,盡是天方夜譚。

  良久,似是習(xí)慣了潮氣霉味,又或是心切母親、顧伯與陸卿,她只覺太陽穴微微發(fā)脹,胃中倒是緩了片刻的翻江倒海。

  然而,淚是不住流的,自進(jìn)門起,便從未停下。但九兒并不自知,任憑水珠子連串滑落,領(lǐng)角泛濕。

  繼而她腦中不斷回想方才一息一瞬,竟無哭喊,反始飲泣吞聲,至多也只會嗚咽幾句。

  ……

  正是難捱的當(dāng)兒,門外一聲怪腔打破后庭的沉寂:“果真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堂堂長安花魁唐九兒,如今也有了跪地求人的時候。屬實(shí)稀罕。”

  九兒聽得仔細(xì),分明了是艷兒的痛誣丑詆。未理會門外人絲毫,九兒尋了處干靜的床角坐下,仍是沒歇地顧慮周遭。

  艷兒自討沒趣,更是氣急敗壞。齷齪言語盡數(shù)噴出口中,同九兒的思緒一樣,沒個斷絕。

  忽的,門外喊聲息了,轉(zhuǎn)而一句嗲氣:“爺怎得來了這地方?”

  只聽一聲清脆掌音,換來了長時間的靜。艷兒被慕棠扇了耳光也不敢說上半句,憋足了情緒卻不敢掉一滴淚。

  一陣金器翻倒,門鎖墜地。九兒抬眼,正撞上慕棠垂涎的目光。

  “唐姑娘受苦了?!蹦教南仁且话荩S即身體迫近九兒所在,伸手直向她的面頰。

  九兒本能閃躲,倏然起身旁撤。本欲借機(jī)出了門,卻不想艷兒跟進(jìn),死死堵住了唯一的路。

  慕棠撲了空,直接雙手撐床,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面向褥上霉斑撞去。

  繼而只見他上身猛挺爬起,模樣滑稽不堪。

  慕棠嘴上不停啐著口水,大抵是真的吃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轉(zhuǎn)眼又拼命揉搓手心,好似其上裹了千層穢物。

  “姑娘莫躲了,眼下唯有爺能救你。唐秋顧旌已下了大獄,難以翻身。姑娘身份特殊,脫不了干系是真,可偏偏是小爺我保得住你。”慕棠對掌輕撫,言罷還得意地咂咂嘴。

  眼前之人的丑惡嘴臉,簡直比屋中氣味更令人作嘔。九兒眉梢斜挑,輕蔑狀:“不知廉恥?!?p>  慕棠聞后竟未動絲毫肝火,一臉鄙陋笑相,又是沖著九兒走來。

  九兒步步后撤門前,卻被艷兒堵住。余光之下,是艷兒的裂眥嚼齒。九兒無法靠近那里,只能一退再退,轉(zhuǎn)眼略過門口,向著另一側(cè)的墻面貼近。

  正當(dāng)慕棠走至艷兒面前,欲繼續(xù)前行,忽然迎來艷兒的一個趔趄,正準(zhǔn)撲向慕棠肩側(cè)。二人雙雙倒地,抬眼,正見云衣放下雙臂,邁越門檻沖九兒走去。

  慕棠掙扎起身,但艷兒卻宛若柳枝纏于其上,她寧愿躺在地上沾灰塵,也不肯撒手。

  云衣見狀,拉起九兒向門外走去,臨行前不忘回頭說上一句:“慕大公子還是同你懷中這位姑娘般配些,莫要蹦了高去找自己這輩子都不配擁有的。公子當(dāng)仔細(xì)些,毋跌下,當(dāng)心碎了你這一身軟骨?!?p>  云衣九兒相伴而行。留下地上二人,只聽身后慕棠暴躁喊著:“給爺起來啊!”

  ……

  顧伯的馬車尚停于門前,盛棋派了人,馭架送二位姑娘回平康坊。

  九兒本想在車輿之內(nèi)便問個究竟,卻終是被云衣安撫下來。

  有些話,還是沒了旁人說,方是妥帖了些。

  行至露華樓,小吏停好車架,栓過馬兒,拜別。

  待云衣說予一切,九兒早已梨花帶雨,抽噎不成聲。

  即便未能親耳聽到假母說起此事,但經(jīng)此堂前對質(zhì),云衣在種種過往里,自能猜出大概。

  勸說不住,原打算告知九兒——假母患病一事,眼下云衣卻只好保持緘默。

  良久,九兒才停了哭聲,卻仍是淚流不止。

  “母親為何要替下那莫須有的罪過,明明……”

  “明明什么?”云衣追問,堂前眾人皆是言及此處便被假母的認(rèn)罪話語打斷,沒人知道后續(xù)究竟為何。

  九兒此前從不愿提到此事,假母陸卿也都是避諱。而眼下,卻是如此坦蕩地說了當(dāng)晚所有,包括阿平事后的回稟。

  “阿平……堂上并沒有他啊,家里也不見蹤影。如此時刻偏偏跑了出去!若他當(dāng)時也在堂上分辨一二……”

  云衣急切,但她并未想到——假母偏執(zhí)于保全九兒的名節(jié),刻板守舊令其固執(zhí)地選擇寧可一死,也不會說出那腌臜之事半分。

  如此結(jié)局,未能慮及,卻也早該料到。

  二人守在院中,遲遲不見阿平歸來,卻等到了陸家小廝的通傳——陸卿出了京兆府,便被聞訊趕來的陸家人接走。且他受困多時,恐有疲憊。陸夫人不愿其再顛簸至于平康坊,于是便知會小廝前來相告。

  九兒自是能理解,只是言語小廝幾句囑咐的話,便允了他離開。

  另一旁,云衣開始百般勸說九兒——近幾日收拾了衣物,同她在慈安寺暫住片刻。

  “我還是要等一等阿平的。顧伯待我不薄,阿平宛若親弟,萬不能在此時棄他于不顧?!?p>  拗不過九兒的堅(jiān)持,可云衣又擔(dān)心其安危,慕棠說不準(zhǔn)仍會糾纏,而那錢姑想來也不會就此消停。

  她只好先回了寺中,編了句謊,搪塞過陳嬤嬤的關(guān)切,拾掇些穿用,決意陪同九兒守于露華樓,寸步不離。

  ……

  勝業(yè)坊,慕府。

  艷兒被慕棠扯著頭發(fā)拉入西院,一把甩進(jìn)房中鎖起來,任憑其哭嚎,慕棠再是不理會,轉(zhuǎn)頭去了慕夫人處。

  進(jìn)門,只見一瘦削身形跪于前室,而慕夫人想來還尚在后房歇息。

  慕棠走近瞧了去,冷言哼笑:“有難才能想起——這慕府還有一落西院!平日里不是同那庶子親切極了?怎不見你此刻去找了他?”

  那人六神無主之際聽聞話音,抬頭望向慕棠,滿眼驚恐,面如土色。

  是阿平。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