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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

第五十七章 若即若離

平康坊 小野花阿姨 2312 2020-06-18 23:25:00

  東市,陸氏醫(yī)館。

  陸卿趿著鞋趕來開門時,正撞上慕楓布滿血絲的疲眼。

  繼而下視,又見慕楓懷中癱軟昏厥的九兒。

  不及問所從來,陸卿趕忙喚起了后房的醫(yī)官,尋了處清凈地兒。

  醫(yī)官疾手施針間,九兒仍是雙目緊閉,嬌唇泛白。

  慕楓胸口萬千意冗,身子僵直動彈不得。他就這樣望著九兒的面,那眉眼間顰蹙,又令他憶及阿娘。久之,瞳中一抹水霧,淡開了愁。

  陸卿不比慕楓沉穩(wěn),此刻犯了急,不顧醫(yī)家規(guī)矩,草率之際,慌張開口:“她怎得還不醒來!”

  并未得到回復(fù),陸卿又蓄足了再問的念頭,正欲重復(fù)方才問題,肩膀上忽的落了慕楓的手。二人對視,只見慕楓輕輕搖頭,示意陸卿此刻跟隨自己出門。

  “陸兄,你我二人皆不懂醫(yī)法,在這里站著反倒礙事。九兒若是醒來,定是要餓的,不如現(xiàn)下為她準(zhǔn)備些粥食。想來醫(yī)官自有主意,定能叫人放心?!?p>  慕楓思慮周全,也給足了陸卿面子。即便陸卿再是不舍離開,卻也不愿九兒空著肚子,只好應(yīng)下。

  行離間,一步三回首,二人皆是。

  ……

  輕掩房門,陸卿直楞地朝著小廚房走去,卻不想被慕楓一把拉住。

  “慕兄?jǐn)r我作甚,還不快一同去備些小食。此處醫(yī)館不比家里,只能供上些清淡口兒。我還尋思著待洗凈了米、入了鍋,便再去上那賣馎饦的攤子討上一碗熱乎的呢。”

  慕楓聞聽陸卿言語,既是驚奇,又是無奈。沒想到這位小公子,竟半句不問此前發(fā)生何事。

  果然,對待九兒,陸卿極是單純。他管不得規(guī)矩、顧不上因果,只是一門心思地對她好——關(guān)心她的冷暖溫飽,憂慮她的病是否好些……

  至于那些龐雜,便留著。若是九兒想說,他自會細(xì)細(xì)聽上一番;若她不愿提及,那陸卿自己也絕對不會言語任何。

  “陸兄且慢。慕某有一事相求,還請陸兄務(wù)必應(yīng)下?!蹦綏鞴笆侄?,又是阻攔。

  哪里有求人者態(tài)度如此堅決,非要對方允諾的道理。

  不過陸卿倒是不在乎,此刻他只想著快些去尋上一處有煙火的馎饦鋪子,提前訂上一份;再買些小菜果子,好讓九兒一醒來,便能吃上新鮮美味。

  “慕兄但說無妨,在下自當(dāng)盡力而為?!?p>  陸卿本想扶開慕楓的那一拱手,卻被其力量牽制動不得,只能悻悻打消了念頭,任由慕楓恭順地拜而不起。

  “九兒……便是托付于公子了。在下如今沒有能力、更是沒了資格護她周全?!蹦綏鞲袅税肷危瑪鄶嗬m(xù)續(xù)方是說完這句話。所言字句的當(dāng)兒,腦中浮現(xiàn)卻是唐秋平日里,悉心待他時的笑靨。

  而后,慕楓言說了昨夜經(jīng)過,卻始終未提及生母一事——他如今是信了,卻也無用了。

  慕楓本還想著,待九兒好些,便問上她一遭。可眼下妹妹的境遇,讓他不忍再提傷心事。更何況,是他,曾決然棄了此次探視阿娘的機會,自是不孝,哪里還有臉面去同九兒說上一二。

  二人正言語,醫(yī)官推門而出。

  “郎君,姑娘她已無大礙,想是極度疲乏加之憂思成疾,這才昏了去。在下已為其施針,開了個補氣的方子,現(xiàn)下便催人抓藥去。待姑娘睡上幾個時辰,就該是醒來了。”

  陸卿方才還在為慕楓所講經(jīng)歷驚悸不已,眼下聽聞九兒無事,愁云盡散,連連拜謝。

  送走醫(yī)官,本該松快些,但此刻陸卿卻左右犯了難——他既想為九兒準(zhǔn)備小食,又擔(dān)慮九兒無人照料。

  慕楓大抵是瞧出陸卿的心思,輕言:“陸公子且守著妹妹吧,其余事由,便交給在下?!?p>  ……

  九兒醒時,辰時已過。

  “陸公子?”

  抬眼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陸卿。九兒訝異之余,匆忙翻起衣袖,手腕的點點血斑和紅紫勒痕,正張狂地告知她——母親確是故去,一切經(jīng)過,皆不如她所想——非夢也。

  “這是在哪里……”

  陸卿欣喜,九兒清醒便證明她有所恢復(fù),這是好兆頭。

  “這是我家醫(yī)館。是……”陸卿猶豫再三,還是把話頭完整下去,“是慕公子送你來的,當(dāng)時姑娘正是昏迷。”

  “二哥哥人現(xiàn)在何處?”九兒急切,她沒了母親,此刻唯有見了慕楓,方可心安。

  眼前境遇正如慕楓囑托陸卿的那般,九兒若是尋他,便定要假言自己軍中事務(wù)眾多,不得不先行離開。

  而事實是,慕楓排了許久的隊,終是守到一碗出鍋的馎饦。送回醫(yī)館后,奈何陸卿如何挽留,都是執(zhí)意要走,怎得也不可讓九兒見上自己一面。

  “既然醒了,便吃上些小食,過段時間也好喝藥?!痹掍h一轉(zhuǎn),陸卿端上一碗熱騰騰的馎饦,專門又悄悄加了兩粒海米。

  九兒方抿了口湯,瞬時犯了惡心。她急忙放下碗筷,說是自己才醒來,當(dāng)下尚不想食用,興許坐上一會兒、說說話,自然就餓了。

  陸卿允下,卻仍擔(dān)心不已。畢竟,他已然知曉昨夜之事,自是有些預(yù)知,做足了安撫九兒的準(zhǔn)備。

  可現(xiàn)實并非如此,明明失去至親的痛楚最是難捱,九兒卻絲毫不哭鬧,至多是盯著某個地方發(fā)愣,便無其他。

  反倒是陸卿,此刻為著心尖兒上的人,怏怏不樂,如喪考妣。

  九兒嘴上雖說著讓陸卿陪自己說話,實則并未言語絲毫。捫心自問,她是主動不愿此刻說起那件傷心事的,除非陸卿探問。

  相對而言,陸卿恰是不多嘴半句的性子。

  于是,二人就是如此,靜對無言,心上各是放了件重物,輕松不得。

  一時間,同處一室的兩顆心,卻莫然驚慌,不知所措。

  陸卿看向置于一旁的那碗馎饦,轉(zhuǎn)而想及慕楓——他真是越發(fā)地叫人看不懂。

  慕楓,明明不久前尚是一副慕家孩兒的忠孝模樣,仿若同他家大娘子做盡壞事,始終堅守狼狽之道。

  而今時之狀態(tài),卻又不禁令人生疑。畢竟慕楓所言不假,且陸卿是親耳聽了去:“西院欠阿娘、欠九兒的,我便是賠了性命,也定要他血債血償!”

  ……

  及至晌午,市鼓響,醫(yī)館開診。

  陸卿始于忙碌,卻仍是不時去上那僻靜室內(nèi)一趟,所視九兒無妨,以寬慰心口難消的憂慮。

  九兒慢慢恢復(fù)了些氣力,想著同陸卿作別,即刻回了平康坊,免得叨擾、耽誤了醫(yī)館營生。

  理好衣襪,九兒用盡力氣挪出門去。還未達前庭,便聞一聲聲作威作福,不覺驚駭——

  “傳太府寺令,陸氏醫(yī)館即日起,征為國用。另設(shè)醫(yī)官、管事若干,其余人等,一律遣散?!?p>  “大人這是何意?”熟悉的語調(diào)響于室中,陸卿所言字句,擲地有聲。

  待九兒走近,正趕上傳令人刻意壓低了嗓兒,張口便是:“圣人體察民情,欲揚醫(yī)家仁心之風(fēng)。身為陸氏子,怎能不做個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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