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真正的武人【劉禹路遇沈典歸，南下吳興渡太湖】
詩曰：
樓蘭故國何處尋？大漠居延胡見愁。
但再漢家封居胥，憑武空悼冠軍侯。
話說劉禹以一己之力群戰(zhàn)天師道賊眾之后，在北府軍中的聲威大震。劉牢之得知此事之后，不僅給孫無終寫了一封洋洋灑灑的長信以表感謝。還親自帶著禮物來到營中探望劉禹。
大喜過望的劉牢之不僅上表朝廷，請封劉禹為牙門將軍還拜劉禹為北府前鋒營先鋒官總都督，擁有隨時向北府軍其他大營相機調兵的權利。
面對突如其來的榮譽，已然過了而立之年的劉禹卻是一點也感覺不到喜悅。心里卻是升起淡淡地哀愁。想想自己仿佛浪費時間已經太久了，便覺得自己辜負家人臧愛青與繼母蕭氏的期盼太久了。
半月過去，劉禹傷愈之后便向劉牢之請戰(zhàn)道
“總帥，上次吳郡竹林一戰(zhàn)，雖然我軍大獲全勝。然不是賊寇絕對主力。為首的敵酋也不過是賊寇的一個渠帥，如今我軍當乘勝追擊，與何無忌將軍在吳興郡匯合。南下奪取錢塘，如此一來，我等便可分軍。向東奪取山陰，向南平定東陽、新安、永嘉諸郡?！?p> 劉牢之聽罷，說道
“早就聽說我兒敬宣認了一個同姓、而且還是同鄉(xiāng)的大哥。都說此人沉悶話少，樸實猶如農家漢，勇武可比關云長！想必就是你劉禹劉德輿吧！”
劉禹有些慚愧，慌忙說道
“能與總帥同鄉(xiāng)，便是我莫大的榮耀。既然與總帥同姓，又是同鄉(xiāng)。我劉禹絕不給總帥丟臉！總帥夜襲洛澗，以區(qū)區(qū)五千之眾破苻堅數十萬大軍，那是何等的氣魄，我那時還在京口鄉(xiāng)下，聽聞此事，才知我彭城劉氏是何等的驚天地泣鬼神。如今孫賊作亂，其才不及苻堅萬分之一，我劉禹若是不與之力戰(zhàn)，則當以何面目對北府軍，以何面目對江東百姓？”
一席話說得劉牢之是心花怒放，高興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說的辦?，F在你是朝廷的牙門將軍，又是我北府軍的先鋒總都督，我就與你五千精兵。作為前鋒，直插賊寇占據的錢塘。我兒敬宣與高雅之將軍統帥大軍在你之后，何無忌領軍策應你左右。望你能一鼓作氣，剿滅賊寇！”
“末將領命！”
劉禹說完。便拜別劉牢之，回到自己營中。又讓著檀韶去弄了些紙錢香燭，來到韓云和死去的幾十名軍士的墳冢前拜祭一番。面對韓云的墓碑，劉禹慨嘆萬千，動情地說道
“你我不打不相識，當年一起在黃河北岸對戰(zhàn)慕容垂，九死一生！洛陽城外一別，已有十年。如今相聚不到一年，便陰陽相隔。韓將軍，你我皆是武人，我劉禹有幸遇見你，這輩子無法同生共死。下輩子換我為你擋箭，再做生死兄弟！”
言罷，舉著酒倒在地上，自己又抱起酒壇大口喝了起來。檀韶在一側燒著紙錢，默默地看著劉禹所做這一切。
劉禹又打開一壇酒，來到眾軍士的墓冢之間大喊道
“兄弟們！我劉禹對不住你們啊！沒能把你們全須全尾地帶回來，我劉禹有愧??！望來世，我等再做兄弟！”
言罷，跪地大哭起來。檀韶見狀也趕緊起身來到劉禹身邊，想要扶起劉禹。才發(fā)現劉禹俯首大哭?？蘼暠瘧Q哀怨，聞者無不為之動容。檀韶也只能是好言勸慰道
“參軍節(jié)哀！參軍節(jié)哀！歷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眾位兄弟都是軍人，想必也知道自己早晚會有這么一天。就算是你我也免不了有這么一天。參軍不用太過自責！”
劉禹只是伏地哭泣，并不理會檀韶。見狀，檀韶也只能是在旁邊不停地勸慰劉禹。良久，劉禹才哭夠了直起身子，仰望著天說
“兄弟，去把我所有的賞賜留下一點寄回我家。剩下的都折成錢，給這幾十位兄弟分了吧！要送到他們的家屬手上，你親自處理這件事情，不能讓其他人過手。”
“你放心吧！”
劉禹點點頭，又跪了許久，劉禹才在檀韶的攙扶下站起來準備離開。誰知道，才走了二三里，來到了官道之上，卻見附近的竹林之中突然沖出一人，此人蓬頭垢面，須發(fā)散亂，衣衫襤褸。一時間也看不清楚長相，手里提著一把刀和一個包袱，站在官道邊左右看看，當看到劉禹與檀韶二人時，遲疑片刻，竟然朝二人走了過來，誰料剛剛走了幾步，便一頭栽倒在地，暈死了過去。
二人見狀，檀韶急忙走上前去，將此人翻轉過來，只見此人面容枯槁，全身只剩下了皮包骨，眼窩深陷，手上和臉上都是一臉的滋泥。惟有胸口的胸甲，仿佛能辨認出是北府軍將士。檀韶喊道
“參軍，看此人胸甲和所用佩刀，怕是我北府軍將士！”
劉禹聽罷，即刻上前打量一番，只覺是有些面熟。便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又讓檀韶解下水壺打濕，在此人臉上用力擦洗一番，劉禹這才認出，此人正是沈典。只是如此落魄消瘦，劉禹只覺是此人沒死，便是幸運至極。
于是劉禹將沈典帶回軍營。叫了軍醫(yī)診治之后，只是勞累過度，營養(yǎng)不良。劉禹便吩咐廚下做了些肉羹與碎米粥一類的東西喂食給沈典。幾天過去，沈典漸漸好了起來。
一日，劉禹處理完軍務，檀韶前來稟報
“參軍，沈典已經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檀韶遲疑片刻說道
“他的爛衣服什么的我們都扔了，也都給他洗干凈了頭發(fā)身體，但總覺得他的帳篷臭臭的。像是死老鼠的味道！”
劉禹則是微微一笑說道
“在外奔波之人，怕是難免有些腌臜之處。況且我等行軍打仗，這些臭味也是免不了的。隨他去吧！”
話音剛落，一軍士匆忙而來稟報道
“稟參軍、校尉，沈典醒了。吵著要見參軍！”
劉禹與檀韶對視一眼說道
“正想要見他呢！去告訴他，我們隨后就到！”
軍士遵令而去。劉禹則收拾掉手里的活，與檀韶一起朝那沈典的帳篷去了。
且說沈典已然是穿戴整齊，坐在帳篷里正待劉禹的到來。不多時，劉禹來到帳篷內，沈典倒地便拜說道
“參軍恕罪！我沈典受參軍増藥之恩，保住一條命。竹林一戰(zhàn)，并非我不盡力。而是剛剛跟著參軍沖上去，就被人一棒子打暈過去。等我醒來，我發(fā)現賊寇的尸體遍地都是，而我軍的尸體都不見了。怕是我掉到了附近的土溝里面，況且這南方的草木在冬季也是旺盛，兄弟們沒有發(fā)現我。”
劉禹聽罷，扶起沈典坐下，說道
“那之后你去哪里了？”
沈典沒有答話，而是徑直站起身來到床角，拿出那個包袱來到劉禹面前打開，霎時間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檀韶只覺是胃部翻騰想要嘔吐，但再一看劉禹，卻是神色自若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便是只能站在原地強忍惡臭。
沈典單膝跪地，雙手捧著包袱。一團黑乎乎又腥臭的東西呈現在劉禹眼前，劉禹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顆人頭。劉禹伸手剝開頭發(fā)仔細觀瞧，竟然是被自己投擲長矛而嚇走的敵酋渠帥。劉禹大驚，問道
“沈典，你這是......？”
話音未落，沈典說道
“參軍，我從戰(zhàn)場撿一條命，而我北府軍弟兄自您之下全部陣亡。我既受參軍恩德，也絕不茍活！即使回來，也要帶個見面禮回來！我看出來了，參軍是仁義之人，我愿效死相隨?！?p> “那你是如何殺了這賊酋的？”
劉禹問道。沈典放下人頭，說道
“當日我醒之后，已經是次日，我想回營，但又覺得無言面對參軍。便獨自一人跟著賊寇的蹤跡一路追尋了四五天，這才發(fā)現賊酋渠帥。我見許多賊寇向其行禮，便悄悄跟隨。直到深夜趁他們一次松懈，這才襲殺賊寇，砍了這狗日的人頭，來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也向參軍謝罪！”
聽罷，劉禹拍著大腿說道
“沈典兄弟真乃豪杰是也！我劉禹佩服，若是沈典兄弟不嫌棄，我長你十幾歲，今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沈典聽完，即刻跪倒在地說道
“歷來尊卑有序。參軍不以我等卑鄙，而以藏藥相贈。在我心里，那一刻參軍就是我大哥。如今參軍不嫌棄，我自是百般愿意，只是尊卑有別。今后我等在軍中，也要以上下級相稱，但我沈典至死，將以兄長事參軍，赴湯蹈火、絕無二心！”
劉禹聽罷，只是認真地點點頭。
再說建康城內，司馬元顯得知前線首戰(zhàn)便勝，內心甚是喜悅。便與張法順商議道
“如今北府軍不負朝廷所望，以少勝多?？磥硎菚r候打壓一下桓玄了！”
張法順卻不以為然，說道
“大將軍先不要著急。北府軍尚未取得完勝。三吳地區(qū)尚未平定，朝廷依舊是根基不穩(wěn)。現在慕容氏在齊魯之地崛起，屢次侵犯淮泗地區(qū)。朝廷只能依靠北府軍一部在此地周旋。而司、梁、雍、豫四州，又有姚氏偽秦屢次入侵。洛陽、滎陽都已陷入其手。若不是桓玄所掌之荊州二十萬大軍坐鎮(zhèn)荊湘一帶，胡人怕是早就南下了。因此，此時正是朝廷倚仗桓玄之時，他要什么就給他什么就行了。萬萬不可刺激他！”
言罷，司馬元顯點頭稱是。并說道
“既然如此，那么南海進奉的珊瑚便是你的了！”
張法順喜出望外，又做出婦人狀說道
“奴家謝大將軍賞賜！”
司馬元顯哈哈大笑，起身拉著張法順嬉戲著去那珍寶室看南海珊瑚去了。
消息傳到荊州，朝廷的使節(jié)即將在年后抵達江陵宣達皇帝的意思?；感d奮地對其左右說道
“我桓家昔日榮光，就要重現了！”
且說劉禹等人帶著劉牢之給的五千精兵從吳郡出發(fā)后，馬不停蹄奔赴吳興郡。見并無何無忌人馬，便遣人打探，這才知曉吳興郡周圍百里并無北府軍。劉禹召集眾將士商議道
“何無忌將軍怕是被賊寇給纏住了！”
檀韶接話道
“此地距離松江不過二百里。不如快馬加鞭讓檀道濟將軍前來增援？”
劉禹搖搖頭說道
“他有三千人馬，動員起來最快也要一天，等趕到此地，再要兩天。這一來一回，怕是賊寇早就發(fā)現我們了?！?p> 沈典說道
“那我們與何將軍隔著太湖，又當如何知曉何將軍消息呢？”
劉禹突然靈機一動說道
“沈典，你說你自幼在三吳長大，可能駕船打漁？”
沈典點點頭說道
“當然，參軍是要？”
“對，我就要你渡過太湖找到何無忌。看他到底是為何延誤了行程。我好做下一步打算！”
沈典思慮片刻說道
“給我五十人，再給我一天一夜時間，我定可以打造一艘艨艟。只需要四人一起滑動，一個半時辰之內，我定可以到達對岸。”
劉禹說道
“我給你一百人，一天之內打造好一艘不僅可以帶人，要能帶上馬匹的快船！到了對岸，你即刻騎馬奔赴義興郡，看何將軍是否駐足不前？”
“末將領命！”
言罷，劉禹便命檀韶吩咐下去。即刻動工打造快船。同時，檀韶進言道
“參軍，為了掩人耳目。不如我?guī)б魂犎笋R前去城南截擊賊寇糧道，擾亂視聽，為沈典爭取時間！”
劉禹拍著額頭說道
“此計甚好！我與你二百輕騎，即刻秘密潛入吳興郡南部，只可游擊，不可與之交戰(zhàn)。若是遇見小股賊匪，只需大張聲威便可！”
“諾！”
檀韶也是允命而去。點齊二百軍馬，朝那賊眾的吳興郡南面去了。
且說沈典帶著一百軍士刀刨斧鑿，只用了十個時辰，便造了一艘可以裝馬的快船。接著又點齊二十位臂膀粗壯的軍士作為劃船之用。趁夜一個多時辰便是抵達了太湖西岸，沈典令軍士藏好快船，獨自騎馬朝著義興郡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