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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之彼岸花開

第七十二章 醉酒

奈何之彼岸花開 鄧大蒙 4295 2020-06-29 14:24:33

  文嬤嬤的酒取得很快,剛一遞過去,陸珠莎搖頭道:“文嬤嬤,一壺不夠,得再取兩壺來!”

  清兒伸手過去撅她的臉頰,大笑道:“你現(xiàn)下就已然醉了么?還要討酒喝了!”

  “許是許久沒喝過了,這會兒興致正好。再說你今日來,不是說好不醉不歸的么?”

  “自然?!鼻鍍禾裘紦屵^酒壺去,兀自打開來了,倒酒的間隙,突然想到了什么,遂問,“對了,那個孩子……阿宋呢?我今日來,還想瞧瞧他來著,我還給他帶了禮物來呢!不信你問問丫頭,在她的包袱里呢。”

  陸珠莎端著面前的酒盅一飲而盡,嘆聲道:“嗯……還是我自己釀的酒要更濃郁些。你可不許回去告訴我娘!”

  清兒跟著也喝了一盅,點頭道:“嗯!真是很不錯!大約是年歲舊些的緣故,再說了,你娘的酒釀得向來不如你。”

  “也便是你來了,尋常人我可舍不得給他喝的!”陸珠莎露出一臉的驕傲神情來,接著輕聲道,“阿宋么,我現(xiàn)下偶爾將他放去后院呂娘子處,常子錫倒也沒說什么。于是,我便時常去麻煩呂娘子幫我管著了,她也歡喜……”

  “嗯,常將軍對你,倒實屬寬容了。”

  “我現(xiàn)在是活得很任性很無理取鬧嗎?以至于連你在陸府都聽說了?!?p>  清兒搖頭道:“那倒不是,外人只道常家少夫人身子骨不好,常將軍如今萬事都依著你。”

  “嘁!外人何時能傳點靠譜的消息來……且隨他去,我本想著甚至讓阿宋回余娘子身邊去的。不曾想,那余娘子倒好,一心只念佛求經(jīng)去了。再說,常子錫也不愿,說是宋惟的人頭一日沒帶回來,阿宋與余娘子一日就不安全。”

  “呵,我瞧你現(xiàn)下,怕也是奔著要修行去了。”

  陸珠莎抿唇大笑:“你大可放心了去,我才不會呢!別說凡塵俗世那七情六欲了,就當當這酒,這一樣,我就放不下?!?p>  她的眼睛里終于漫上來笑意了,清兒起身笑道:“不若,來一曲如何?”

  陸珠莎挑了挑眉:“曲目你點?”

  “《塞上曲》?”清兒挑眉,隨即搖頭道,“不不不,這首太悲涼了。”

  “《陽春白雪》如何?”陸珠莎想了想,建議道。

  “嗯,就這個吧!現(xiàn)下倒是特別應景?!?p>  陸珠莎笑道:“也便只能這個能拿出手了,那會兒練了多久才學會的?!?p>  說完斂了笑,接過琵琶倒是認真彈奏了起來。

  陸珠莎跪坐在皮氈子上,腰背挺直,身上深色的衣裙自背后妥帖的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來。纖細的手腕自垂落的寬沿袖口里露了出來,愈發(fā)顯得纖細白凈,她半偏著頭,頸項優(yōu)美修長,面色清淡,眼神卻堅毅極了。

  清兒總覺得以往那個時時刻意端莊自持的姑娘,如今像是真的長大了一般。

  勿須刻意,便已然自成莊秀的模樣來了。

  清兒手里擒著一盞酒,身子跟著那絲絲扣扣的曲調(diào)輕輕搖晃著,時而點著頭,時而微微擺著手,聽得極是認真。

  沒過多久,便一曲終。

  “你瞧,許久沒彈了,手都生了。”陸珠莎略帶赧色放下手里的琵琶,失笑道,“想也是,丹兒一直便說我,向來彈得不太好?!?p>  “丹兒那個鬼機靈,你聽她胡說?!鼻鍍亨恋?。

  “是啊,一天到晚盡胡說。就是最后那一次見她,她也是瞎說八道了一通,后來被夫人身邊的張嬤嬤拖了出去了……”陸珠莎嘆了口氣,“現(xiàn)下倒好,就是連胡說,也聽不到了。”

  “蕊兒,丹兒的魂靈已被李媽媽安置好,雖失了憶丟了前塵往事,但絕對安全無恙,你大可放心便是?!?p>  “那便極好不過,她不知到底算不幸還是幸運。只是清兒,這些日子我總會想起她來,想起自己……都未曾跟她好好道過一次別。心間總是不免有些遺憾……”

  “陸珠莎,丹兒已然往生了!我知你二人雖是主仆,實為親姐妹。可是,逝者已矣,生者得往后看吶!咱們不比人世間尋常人家,一輩子轉(zhuǎn)瞬即逝。咱們這一生,長著呢。”清兒擰眉瞧著陸珠莎那副頹喪模樣,到底降低了聲調(diào),“再說了,丹兒被安頓得很好,指不定哪日就又與你重逢了呢。人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往后的事,誰知道呢?!?p>  “即便是再重逢,她也不再是我的丹兒了……”

  “蕊兒,要不都說你軸呢,生而為人,萬不可鉆牛角尖才是呀!你瞧瞧你身后,還有這許多人,你不能老這副樣子活下去!”

  陸珠莎將手里的酒盅放了去,突覺頭暈了起來,扶著額道:“我知道自己的結(jié)癥所在,現(xiàn)下老這般懨懨的,也不全是為丹兒。最近這林林總總的許多事,還有我與他之間……我們皆有錯處……”

  清兒歪頭凝視著她,問:“你有沒想過,你不愿走,說到底,皆是因為放不下他?”

  “誰知道呢……”陸珠莎仰頭望著那片灰暗的蒼穹,那個她惦記了幾百年的男子,怎會說放下便放下的呢。

  ……

  夜已然深了,天際的色彩愈發(fā)厚重了起來。

  常子錫恭敬的站在清兒身側(cè),問道:“請夫人,不若今日在敝府將就一晚,如何?”

  “不了,常將軍,不怕與你說,我今日來,是想帶她走的?!鼻鍍乎怎咱勠劦钠鹕淼溃驗楹攘司频木壒?,說出口的話語稍有些模糊遲緩,倒也表達得清晰明了。

  常子錫聽了連連搖頭輕笑:“那一年,約莫是常某錯救了清姑娘么?左不該換來你對吾恩將仇報才是?!?p>  “常將軍,該報的恩,我報完了。當年,她可是心氣兒高得很,并不愿嫁入你這常府來的……不止她,還有我們老爺那兒,我算是為了報你的恩,搭進去我們陸家的姑娘……”

  “清夫人,你怕是言重了!當年即便沒有你,她依然會是我常子錫的妻,你信是不信?”常子錫斂了笑,道,“再說,在我這兒,你覺得你真能帶走她嗎?”

  “常將軍你信不信?只要她愿意,我便能帶走他?!鼻鍍夯乜粗W渝a,不偏不倚。

  常子錫搖頭失笑道:“清夫人,不管我信不信,或者她愿不愿,此生,你無論如何都帶不走她了。”

  清兒終于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子,一字一句道:“常將軍,我今日帶不走她,是因為她不愿跟我走。如若哪一日,她想要跟我回家了,即便是拼上陸常兩家交戰(zhàn)的風險,我也得來帶走她!”

  “清夫人,你約莫是忘了,現(xiàn)下,這兒才是她的家?!背W渝a邊說邊往院門處走去,“至于兩軍交戰(zhàn),貴府可占不到半絲贏面才是,清夫人就切莫當作嘴邊玩笑來提了。”

  跟在他身后的清兒倏地停住了腳步,睨著眼前的高大身影,握在身側(cè)的拳攥了攥,卻到底只輕聲笑了笑:“常將軍,吾勸你,莫要自信過了頭。且不說兩軍真如你認為的那般實力懸殊,你就算真要奪了忘川對岸,可還得花費好一些心血呢。再者言,這常陸兩家還牽著情分呢,就當當這情分,你真舍得下?”

  常子錫望了眼院落里那個已然醉了的身影,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清兒朝前走了兩步,面向常子錫,笑道:“夜深了,吾確實該回府了,要不,咱們將軍該擔心了?!?p>  “那么,清夫人,請慢行!”常子錫親自上前打開院門,對著旁側(cè)的許昌平叮囑道:“許副官,替我好生護送清夫人回陸府?!?p>  “是!”許副官恭敬答道。

  清兒利落大方的跨過院門,到底轉(zhuǎn)身瞧了門廊下站著的那個人影一眼,笑道:“常將軍,今年的彼岸花該會開得如火如荼才是呢!萬請您好生養(yǎng)護著罷。那么,這些花兒的回報,可是你想象不到的呢!”

  “勞清夫人費心了!”

  “就當報恩了么!”清兒說著瞧向身側(cè)一直跟著的許副官,調(diào)笑道,“許副官,你今夜好生護著我。那么你想要知道的,我全告訴了你便是!”

  說完,清兒轉(zhuǎn)身便走。

  許副官畢恭畢敬的跟在清兒主仆二人身后。

  三人的身影終于愈行愈遠,逐漸消失在回廊拐角處……

  常子錫搖了搖頭,朝著院落里的人兒走去。

  他低首瞧著眼前的人兒,她就坐在地上的皮氈子上,半支著腿,腦袋耷拉著垂至在膝上。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綿軟,絲滑。與往常一般。

  她的發(fā)飾總梳得簡單極了,沒有任何繁冗的配飾,干凈整潔得很,卻也總是好看得緊。

  他輕輕蹲下身子,鼻息間傳來陣陣濃烈的酒香,還夾雜著她獨有的馨香,不知為何,二者混合在一起,格外醉人些。

  他伸出雙手去扶她的臉頰,輕輕一托,她便聽話的仰起頭來,陀紅的一張臉,熱乎乎的,那雙好看的眼睛此刻半瞇著,不耐煩地睜了睜,又頹然的閉上了。

  眼睫輕輕向兩側(cè)揚起兩彎弧線來,常子錫傾身過去想抱起她,卻聽見她在耳側(cè)喃喃低語道:“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常子錫側(cè)首去細聽,卻是再也沒聲兒了。

  陸珠莎這會兒卻是討巧極了,見他攏了過來,便半倚了上去,就在常子錫準備起身時,又聽她呢喃道:“清兒說我不想走,是因為舍不得你,嘁,她什么都不知道……”

  “蕊兒?!?p>  “嗯?!?p>  “那你為何不走?”常子錫屏息輕聲問,好似生怕驚了身前的她。

  然后便聽她說:“因為傷心。傷了的心……若是沒醫(yī)好,走到哪兒……都一樣?!?p>  “是誰傷了你的心?”

  “你,常子錫。”

  “很疼么?”

  陸珠莎無意識的點著頭:“疼?!?p>  “那你可知,我疼不疼?”

  “你……也會痛么?”陸珠莎抬眼輕問,他幾乎以為她快清醒了。卻是又見她耷拉著臉垂下首去了。

  常子錫雙手扶著她的耳際,讓她的臉半仰了起來,他才低頭認真問:“你說,我為何就不會疼?”

  “你不是無所不能的么。”

  “蕊兒,你豈能只想著你自己,但凡,你能站在我身旁替我想一下,就一下……”

  “不,我才不想想,我現(xiàn)下連自己都想不通,為何還要為你去想。你不能這樣要求我,你不能……”陸珠莎來回擺動著頭顱,企圖脫離他的掌控。

  常子錫咬唇輕笑了起來,也是,自己約莫是太清閑了,何至于與一酒醉癲子較了真。

  “蕊兒,舍不得也好,傷了心也罷,你就這樣待在我身側(cè)就行?,F(xiàn)下,咱們先回去睡覺!”

  “不回去!我要看月亮?!?p>  “這里哪有月亮?!背W渝a今夜難得極好的語氣。

  “會有的,往后便會有的!”

  “那會等得太久,我們先回屋?!背W渝a懶得再多費唇舌,一把抱起了她,三兩步的功夫,便輕輕松松躍進了寢房內(nèi)。

  陸珠莎死死抱著床旁的柱子不撒手,雙眼依舊緊閉著,口齒卻越發(fā)伶俐起來:“你不懂我,你們都不懂我!”

  “不如你說說,我要如何懂你?!背W渝a耐著性子低問道。

  她微微睜開眼,騰出一只手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常子錫,道:“你,是壞蛋!”

  常子錫定定的瞧著自己身前這根纖細粉嫩的手指,突地抬手一把握住了那根礙眼的手指,大掌隨即一包,便將陸珠莎拖至跟前。

  “呀!壞蛋!”陸珠莎伸舌卷了卷唇,嬌笑道。

  以往,她每每在他身下,情動時便常說著這句話。每每都含著恨恨的尾音,卻總是能在他心間顫上好幾顫。

  常子錫咬了咬后牙槽,恨聲道:“蕊兒?!?p>  陸珠莎瞇眼打量著眼前這張陡然放大了的面孔,手指在他掌心里掙了掙,卻到底掙脫不開來。

  她只得改用指尖在他手心處,撓了撓。

  “蕊兒!你可別鬧!”常子錫咬牙切齒道。

  “噓!”陸珠莎仰頭湊了上去,輕輕堵住他的唇。

  常子錫只覺得唇齒間的柔軟好似太久沒品嘗過了,腦子一混沌,將將要行動起來,她卻已然退開去了。

  常子錫敏捷的伸出手去,一把撈住了她的腰,稍稍一用力,陸珠莎便只能仰頭望著他。他們的前胸緊貼在一塊兒,皮膚下的心臟皆跳得快而急,漸漸,那頻率幾乎都融到一塊兒去了……

  四下安靜極了,沒有誰發(fā)出半絲聲響來。

  “蕊兒,你可知我是誰?”

  她湊到他的耳側(cè):“常將軍,你好?!?p>  說完,重重呼了口氣。

  全是酒香,伴著她的馨香。

  常子錫只覺得腦子里的清明一瞬間全給模糊住了,面前這具熟悉的溫熱身子,吸引著自己如同個初涉人世的青年,四肢百骸皆不聽使喚的熱了起來。

  索性,他任自己就這般醉了去……

  那許久沒聽見的低吟淺哼,慢慢將自己完全裹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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